“进来吧小兔崽子!”
胡日乌斯系上青袍的扣子,不耐地朝殿门喊了声。
“吱呀——”
话音刚落,朱红色的殿门就被缓缓推开,在那阴沉的夜色里,一位身形修长的白衣少年迈步走来。
跟大部分草原人不同,他的皮肤很白皙,且五官俊朗,剑眉星目,没有半点糙汉子的模样,反而像一位风度翩翩的书生才子。
此时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更显其清逸出尘。
“唉,老子当初就不该上了你娘。”
胡日乌斯坐在床边,看着迎面走来的白衣少年,无奈地摇头失笑,“瞧瞧你这兔崽子,长得一点都不像老子,明明继承了我那拉家族的太阳异血,怎么还是长得跟你那大洛老娘一副模样?”
“根据咒术学院的研究,理论上,异血继承并不会影响胎儿的五官。”
白衣少年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
“行了行了,你以为你老子我不知道?”
胡日乌斯不耐地摆了摆手,然后又拍了下身边的床板,“过来坐。”
“不。”
白衣少年却是摇摇头,“上面太脏,都是那些兽人侍女的水,我站着就好。”
“靠。”
胡日乌斯一时语塞。
但紧接着,这位大汉就促狭一笑,“嘿,小兔崽子,你今年也16岁了,要不要老子给你安排几个尝尝鲜?还是说……你小子早就偷偷尝过女人的滋味儿了?”
“没试过,但也没兴趣。”
白衣少年神情平静,“我认为这种事没什么意思,如果没有爱情的点缀,这种事不过就仅仅是的一时发泄,看似得到了快感,但其实毫无意义,事后只有空虚而已,我也很好奇,为什么父汗你会对这种事情如此偏爱,几百年来都不腻。”
“……”
胡日乌斯一时语塞,半晌才表情古怪道:“小兔崽子,告诉我,你叫啥?谁的儿子?”
“那拉·阿尔善,你的亲儿子。”
白衣少年诧异地看着他,“父汗,为何忽然这么问?这不是你和我娘一起商量出来的名字吗?怎么,你怀疑我不是你的种?”
“不,你当然是我的种,只是……这他奶奶的是个草原名字。”
胡日乌斯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可你小子,从小到大不仅长得不像我们草原男人,就连性格也不一样,现在还说这种话,我……我他娘是真怕你小子不喜欢女人啊。”
“父汗大可放心。”
少年阿尔善有些无奈,“我的取向很正常,我只是更希望,能和真心相爱的女孩一起做那种事,而不仅仅是随便找个好看的异性发泄。”
“真心相爱?”
胡日乌斯咧嘴一笑,“臭小子,你今年才16岁,懂个屁的情情爱爱?
别被图坦木恩那老东西给教傻了,那货满腔的大洛迂腐气,殊不知他心中的礼义廉耻,早就被现在的大洛女人给抛之脑后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那个老东西是典型的只读书不走路,他要是去大洛走几遭,就能发现如今大洛的女人,甚至比郁金香帝国的那一群贵圈玩得还要更花呢,特别是那个大洛王家的人,男女都乱。”
“与我何干?”
阿尔善神情澹然,“你们玩的花,不关我的事,我只管我的洁身自好,找属于我的那一朵‘圣洁花’。”
“嘿,没想到我这人居然还能生个专一的种。”
胡日乌斯摇头失笑。
“父汗,我今夜来是谈正事的。”
阿尔善平静道:“闲聊到此结束吧,如何?”
“也对也对。”
胡日乌斯点点头,随口道:“所以你这小兔崽子,今晚过来找我到底是想说什么?”
“狼人一族密谋造反,企图扇动虎人一族、牛头人一族,联手反抗王庭,甚至还暗中联络了紫罗兰帝国一方的势力。”
阿尔善从怀中取出一颗黑色晶体,面无表情地递给他。
“……”
听得此言,胡日乌斯的脸色顿时一沉,伸手拿过黑色晶体,灵魂之力轻触,接收其中信息之后,眼中更是忍不住迸发出些许杀意。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心中怒气。
“图坦木恩给你的?”
胡日乌斯拿着黑色晶体,诧异地看着阿尔善,“你才16岁,他连这种事都跟你讨论?!”
“老师说我够资格了。”
阿尔善轻声道。
“靠……乱搞!”
胡日乌斯眉头紧锁,“你还是个孩子而已!他这个王庭首辅大臣怎么想的?如此大事跟一个孩子讨论?!”
阿尔善默不作声。
而胡日乌斯也沉着一张脸,良久无言。
“所以,你怎么看?”
半晌,胡日乌斯的眼神才稍稍柔和下来,看着面前的阿尔善,“那个老头子既然让你带着情报过来,那就说明你的某些见解他是赞同的,可他自己却不来,则是说明这些见解他不敢跟我讲,只敢让你这个孩子过来讲,那就说吧,我听听。”
“父汗英明。”
阿尔善轻轻点头,而后冷声道:“我认为,接下来需要公开罪证,灭了密谋造反的狼人一族,以儆效尤!
而后,剥夺所有兽人部族的王位,让兽人无王!让所有兽人都归我们王庭统治!
或者不剥夺王位也可以。
像大洛王朝的皇帝那样,颁布诏令,宣称可汗之位等同草原帝位。
而后,父汗你就以草原帝皇的身份,重新册封兽人诸王,让兽人部族的王权,来自我们北莽王庭的皇权授予,借此正式确立北莽王庭在草原上的统治地位,让兽人诸王正式称臣效……”
“够了!”
胡日乌斯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地沉声大喝。
“小子!”
他死死地瞪着阿尔善,“你到底在讲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可汗之位非帝位,只是联盟管理者,且兽人部族各有君王,与北莽可汗地位等同’,这句话是你爷爷阿木尔汗立下的规矩!你刚才讲的那些都是在忤逆先祖啊你知道吗?!”
“可你不觉得这条规矩就是狗屎吗?”
阿尔善看着自家父亲,满脸匪夷所思。
略显粗俗的词汇,在这个一袭白衣的文雅少年口中,竟是也显得没那么粗鄙。
“父汗,你自己想想。”
阿尔善皱着眉,沉声说道:“爷爷说,‘可汗之位非帝位,只是联盟管理者’,那如果我们不是皇帝,该怎么管理诸王组成的联盟?
而且他还说‘兽人部族各有君王,与北莽可汗地位等同’,如果诸王与可汗地位等同,那大家都是一个级别,我们还拿什么管理?
这完全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狗屎屁话!
而且兽族就不该有王!
我们北莽王庭之中,也因为爷爷的狗屁规矩,导致许多重要官位,都是由兽人担任的。
就比如咱们王庭的血旗大都尉,那一头老狼人,他是北莽王庭的臣子,但同时也是狼人一族的萨满。
父汗,你告诉我。
现在狼人一族暗中密谋造反,它们一旦起事,那头老狼人,到底是会帮我们北莽王庭,还是帮他的族群、帮他的狼王?告诉我啊,父汗,你说他……”
“闭嘴!”
阿尔善还未讲完,就被胡日乌斯沉声打断。
“够了。”
这位北莽王庭的第二代可汗,面色阴沉,“阿尔善,你对你爷爷太不尊重了,方才言语,我权当从未听到过,你以后也不准再提!”
“爷爷是个传奇。”
阿尔善眼神复杂,“我当然知道他是一位值得尊重的传奇,但是他一统草原之后的诸多决定,都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无法认同。
我相信他一定另有隐情,比如有某个无法公开的理由,所以才导致他做出这些看似不合理的决定。
但,如果没有什么‘理由’,那我只能说,每个人都有两面性。
比如大洛始皇帝,他对咒术师的歧视就非常荒谬,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