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场景下，李如海哪还能睡得着？只缩在被子里，哆哆嗦嗦地过了一夜。</p>
第二天早上，六点刚过。</p>
保卫组副组长洪云涛，带着一个小保卫员巡逻经过收发室，洪云涛忽然停下脚步，撸袖子看了眼表，嘀咕道：“都这时候了，咋还不开大门？”</p>
林场的大门，从来都不是职工快上班了才开。正常的话，每天早晨五点以前，门卫就应该开大门，然后拿着大扫帚扫大门口的落叶。</p>
可眼下都六点了，别说大门没开，收发室里还静悄悄的。</p>
洪云涛侧身问自己的手下人道：“昨天谁的班？是不是老杨头？”</p>
说到此处，洪云涛一瞪眼睛，急道：“不能是老头出啥事儿了吧？”</p>
说完，洪云涛急匆匆地往收发室门前走。</p>
每天五点起床，对林区人而言，根本就不算个事儿，而洪云涛在保卫组都干到副组长了，对林场的几个老门卫自然也熟悉得很。</p>
洪云涛知道，老杨头平日里早晨三点左右就起床，每天四点钟他就开大门，然后就拿着大扫帚扫这大门内外，无论冬夏皆是如此。</p>
什么睡懒觉啥的，根本是不存在的。</p>
所以，洪云涛断定，肯定是老头子出事儿了。</p>
可就当洪云涛走到门前时，旁边的小保卫员把他拉住了，只听他道：“洪哥，洪哥！里头不是老杨头儿。”</p>
“嗯？”洪云涛一怔，就听小保卫员说：“老杨头儿不退休了么？昨天当班的是李副组长他家老二。”</p>
“哎呦！”洪云涛瞬间反应过来，当即笑着说道：“这小子也不靠谱啊，第一次当班就睡过头子了！”</p>
“呵呵。”小保卫员一笑，指了下收发室的门，道：“昨儿这小子叭叭白话一天，八成是累了。”</p>
“嗯呐。”洪云涛一努嘴，道：“这孩子是真能说呀。”</p>
说着，洪云涛伸手拍门道：“孩子，得起来开大门了！”</p>
洪云涛话音落下，屋里却没有什么动静。</p>
洪云涛一怔，又拍门道：“李小子，六点了，你把大门打开呀！”</p>
洪云涛说完，屋里还是没有动静。这下，洪云涛可是急了，再次拍门道：“你要睡，你也先起来给大门开了！”</p>
可屋里还是没有反应。</p>
“这什么孩子呢？”洪云涛嘟囔了一句，伸手连连拍门。</p>
这时，旁边的保卫员走到窗户前，在窗帘两个挂钩中间，透过窗帘上沿形成的月牙缺口往里瞅，这一瞅，可是把他吓了一跳。</p>
“洪哥！”保卫员惊叫一声，道：“快！出事儿了！”</p>
洪云涛闻言，抬起一脚，直接把门踹开，俩人往屋里一进，只见一只“被卧蛆”在地上一拱一拱的。</p>
“这……”洪云涛忙上前，看着地上那“东西”，他与保卫员对视一眼，但听那被子里传来了“呜呜”的声音。</p>
洪云涛忙蹲下身，轻轻去拉被子，他手刚一扯被角，就听里面传出“啊”的一声，可是把洪云涛吓了一跳。</p>
“这……”洪云涛又看了小保卫员一眼，只听小保卫员道：“这孩子八成是第一天当夜班，自己害怕了。”</p>
“嗯呐。”洪云涛想想也对，伸手用力一拽被子，道：“孩子，我是你洪叔！”</p>
“啊哇……”李如海忽然破被而出，一把抱住洪云涛，满脸的鼻涕、眼泪就往洪云涛身上蹭，一边蹭，一边道：“洪叔啊，我看着魂儿了！”</p>
“啥？”正面带笑意的洪云涛，神情瞬间凝固，一把推开李如海，喝道：“你说啥呢？”</p>
你要说你害怕，当叔叔的惯着你，可你要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p>
不是洪云涛上纲上线，他也是从那些年过来的人，虽然现在没那么严了，但对经历过风雨的人来说，这些仍然是忌讳。</p>
“洪叔！”李如海又扑在洪云涛身上，抓着洪云涛工作服，哭道：“我真看着了！”</p>
“还说！”洪云涛把李如海一推，随即站起身指着他，喝道：“赶紧的，去给大门开了！”</p>
说完，洪云涛领着小保卫员就走了。</p>
洪云涛走后，光亮通过开着的门进来，收发室里有了些许光明，李如海抽噎着起身，把棉被抱上炕，然后捡起自己的中山装，哆哆嗦嗦地穿好，然后从墙上摘下那一大串钥匙，出到外面打开了林场大门。</p>
这孩子在家也没娇生惯养过，而且经常帮屯里的妇女们干活，此时拿起大扫帚，也能麻利地将落叶扫成一堆。</p>
干完活，李如海进到屋里，使桦树皮生着炉子，从墙角缸里往水壶里灌水，准备烧壶水洗洗脸。</p>
昨天哭了一宿，脸上一条一道的，不大美观。</p>
等烧好了水，李如海洗了脸，双手捧着杯子，下半身缠着棉被，整个人缩在炕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杯中温水，眼神有些迷离。</p>
今天，先到林场的是永利屯的通勤车，然后是永胜屯，接下来才是永安屯。</p>
当赵有财、李大勇、李宝玉、林祥顺走入林场大门时，只见收发室门口围满了人。</p>
“坏了！”李大勇、李宝玉心道不妙，爷俩忙快步跑到人群外，李宝玉个子最高，他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自己亲弟弟正在收发室门口连比划带白话。</p>
李如海披着那件祖传的中山装，衣服的两个袖子在胸前系了个扣，就好像披着斗篷一样，神采飞扬地对众人说道：“那玩意啊，长了三个脑袋，八个胳膊呀！”</p>
说到此处，李如海回身往收发室的窗户前一指，然后道：“就搁窗户根下头。”</p>
说着，李如海双腿一劈，两个膝盖向外扩，随着双腿弯曲、伸直，他整个人不断起伏，同时双臂张开像翅膀一样，比划道：“呜啦……呜啦，就在这儿飞呀！”</p>
李宝玉听到这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