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擦干了脸，赵有财都把炕桌放上了。</p>
爷俩在赵军的房间里吃了早饭，当赵有财把手里的最后一块发糕放嘴里后，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撂，对赵军说：“赶紧吃，吃完咱就准备走。桌子扔这儿不用捡，让你妈收拾。”</p>
说完，赵有财起身往东屋去，连换衣服，带把王美兰叫醒。</p>
王美兰起来一看，还不到五点呢，不禁瞪了赵有财一眼。</p>
但赵有财今天面对王美兰时，颇有些底气十足，只见他一挥手道：“兰呐，赶紧把你买那红布，给我扯一块。”</p>
王美兰闻言，眉头一皱道：“你要那玩意干啥呀？”</p>
“你就别管干啥了。”赵有财使眼皮夹了王美兰一眼，然后道：“赶紧给我扯一块，我有用。”</p>
王美兰瞪了赵有财一眼，起来打开炕柜门，从最里头拽出一卷红布。</p>
这是她买来，留着等赵军结婚的时候，拿来做大红花的。</p>
此时她扯开红布一头，拽出大概二尺，然后抬头问赵有财道：“够不？”</p>
“再整点儿！”赵有财道：“咋抠抠搜搜的呢？”</p>
王美兰嘴角一撇，手上又往出扯了二尺，再问赵有财道：“这回够了吧？”</p>
“行吧。”赵有财从一旁针线盒里拿出个小剪子，使大拇指、食指捏住合在一起的剪子尖，将剪子柄这头递向了王美兰。</p>
王美兰接过剪子将布剪断，把那四尺布向赵有财一甩，道：“这一天，不够你嘚瑟的了。”</p>
赵有财往前一扑，伸手接住半道落下的红布，使双手将其叠起来，然后揣到了裤兜里。</p>
然后，赵有财就开始换衣服、打绑腿。</p>
等扎好绑腿，摘下墙上挎兜背在身上，赵有财仿佛找回了当年叱咤山林的感觉。</p>
他半回身，淡淡地看了王美兰一眼，道：“我上山，你搁家收拾、收拾屋子，再收拾、收拾当院。”</p>
王美兰：“……”</p>
装了一下的赵有财，此时拽开房门，几步走到西屋，冲那还在扎绑腿的赵军喝道：“磨蹭啥呢？刹愣的！”</p>
“我……”赵军刚想说话，却见赵有财转身走了，他有些无语，之前说好的，放山的事都听自己的，可现在看来，这赵有财要反客为主啊！</p>
但这是自己亲爹，赵有财真不听话，赵军也没招。于是他加快手上动作，将绑腿扎好，再起身从墙上摘下挎兜背上。</p>
等赵军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见赵有财正把饭盒、罐头往兜里塞。</p>
看到赵军出来，赵有财拎起旁边的布口袋，往脑后一甩，背在肩上。</p>
赵军知道那布口袋装的是猪头，当即上前对赵有财说：“爸，给我背着吧。”</p>
“不用！”赵有财一手抓着布口袋，一手抬起冲外一指，道：“走！”</p>
说着，他使脚尖一点房门，当先从屋里出来。</p>
深秋时节的东北林区，早晨可都快要上冻了，赵军从屋里一出来，被凉风吹得一缩脖子，当即就把手往袖子里揣。</p>
而赵有财在前，大步而行，推开院门就走。赵军紧忙跟上，爷俩一路从屯子出来，直入山场。</p>
当入山场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呢，但不影响走路，赵有财在前开路，和昨天不一样，今天的赵有财走得飞快。</p>
赵军时不时还得小跑，才能跟上赵有财。想他都很久没这么早出来过了，而且前阵子上山打围都坐车，很少这么赶路。</p>
爷俩走了二十多分钟，赵有财突然停下，把身一转望向被他落出三四米的赵军。</p>
赵军见状，连忙快步来在赵有财面前，道：“爸，要不我拎一会儿呀？”</p>
“不用！”赵有财抬手一指左边大红松，对赵军道：“咱就搁这儿祭。”</p>
“啊！”赵军有些恍惚，刚要再问却见赵有财拎着布口袋就来在那松树前。</p>
这棵红松可是不小，有四五十号粗，赵有财把布口袋放在树根旁，然后从后腰处拔出侵刀，在树上扒树皮。</p>
此时扒松树皮，并非是要包人参，也不是要刻老兆，而是要开老爷府。</p>
只见赵有财使侵刀，在松树上先划出个三角，然后接着三角下面是个正方形，说白了就像小孩儿画的房子。</p>
勾勒出轮廓以后，赵有财使侵刀细致地削去轮廓里的树皮。</p>
这就叫开老爷府！</p>
等开出老爷府后，赵有财从兜里掏出红布，使其缠裹住老爷府。</p>
在赵有财做这些的时候，赵军就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看着赵有财忙活。</p>
眼瞅着赵有财将布头掖好，然后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p>
跪下以后，赵有财从旁边拽过布口袋，将袋子口向下一倒，里面的猪头滚落在地。</p>
赵有财随手把布口袋丢在一旁，然后一手抓着一边的猪耳朵，把猪头在松树前摆正。</p>
此时，猪头在老爷府下，猪嘴冲着赵有财。</p>
赵有财从兜里掏出石林烟，从中拿出一颗烟，将过滤嘴塞进嘴里。紧接着赵有财拿出火柴盒，划着火柴将烟点着。</p>
然后，赵有财抠土将烟的过滤嘴部分埋进土里，立在猪头前。</p>
之后，赵有财又拿出两颗烟。也是如此操作，等将三颗烟并排立在猪头前以后，眼看白烟袅袅，赵有财冲着眼前松树、祭品，一连磕了三个头。</p>
磕完头，赵有财跪直了身子，大声念叨：“山神爷，我赵有财带儿子赵军今天入山放参，望山神爷保佑我爷俩平安入山、平安出山。”</p>
说到此处，赵有财顿了顿，又道：“我儿子开春前儿，要得罪山神爷啥的，您老人家一定大人不把小人怪呀。”</p>
旁边的赵军听他这话，强忍着没乐出声来，此时赵军心里就一个想法，你要不提这事儿，没准山神爷真能罩着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