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今天给老王家干了，明天老李家来了，你干不干？干，何必退休呢？不干，就是得罪人！</p>
于是朱大山自宣布退休以后，再没干过皮匠活儿，谁来也不好使。</p>
所以王娟想不明白，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得自己公公出山！</p>
“唉！”被儿媳妇一问，朱大山叹了口气，道：“赵军！他来了，说让我帮他干点活儿！”</p>
“哎呀！”朱大山话音刚落，王娟惊呼一声道：“昨天他们说二咕咚领狗出去干个老牛，整了半天是真的呀？”</p>
“真的！”朱江在一旁笑道：“屠牛炮嘛！”</p>
王娟对这些外号啥的不感兴趣，她只问朱大山说：“爸，他要让你给他干啥活儿呀？”</p>
说到此处，王娟看向朱江道：“他那大张的牛皮，做皮夹克都够了吧。”</p>
“草！”王娟没想到，她这边刚说完，她公公那边爆粗口了。</p>
老头子瞪着眼睛，道：“他说，他家狗上山容易挨挑，让我搁那牛皮给他家狗整个甲。”</p>
王娟、朱江：“……”</p>
“哎呦我天呐！”王娟有些难以置信地道：“那也太败家了！”</p>
“不是！”朱江却是皱眉道：“爷，这活儿你也给他干呐？惯的他吧？”</p>
“你知道啥呀？”让朱江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明明是站在朱大山的角度考虑问题，却迎来了朱大山的数落。</p>
只听朱大山道：“你少管这些事儿，我给他干活儿，有我给他干活儿的道理！”</p>
说完，朱大山拎着小皮箱就往外走。</p>
可刚到门口时，朱大山停住脚步，回头问朱江道：“那个……赵军家那个新房电啥的，你们都给接好了吧。”</p>
“接好啦。”朱江嘟囔道：“都给他使的好电线，因为这个我还挨说了呢！”</p>
朱爱国和朱江父子俩都是电工，只不过朱爱国是林场电工，而朱江是屯子里的电工。</p>
当初朱大山到赵军家借狗护农时，就曾跟赵军许诺过，赵军新房子的电线由朱爱国和朱江负责。</p>
老头子这么说，意思是白给干活。反正到完工的时候，赵军给这爷俩一人塞了一包石林烟。</p>
“我告诉你哈！”朱大山瞪着朱江，道：“他家那活儿可不能有摞烂。”</p>
“不能啊！”朱江继续嘟囔道：“有摞烂，我再给他整，行了吧？”</p>
此时的朱江很不满意，自己亲爷爷，爷俩天天搁一个炕上睡觉。结果这老头儿出去给别人家狗做活儿，也不给自己这个亲孙子做活儿，哪有这样的？….</p>
等朱大山走后，朱江看向王娟，皱眉问道：“妈，我爷这是干啥呀？咋这样呢？”</p>
说完这句，朱江又补充一句道：“那赵军是我大爷家姑爷，也不至于这样吧？”</p>
马大富是朱大山的亲外甥，跟朱爱国是表兄弟，朱江叫他一声大爷。所以此时的朱江就以为，朱大山如此是看了马大富的面子。</p>
可王娟却冲他一摆手，道：“儿子，这里头跟你大爷没有关系，你大爷没有这么大的面子。”</p>
“嗯？”朱江一怔时，又听王娟点破道：“老江家！”</p>
“啊……”王娟如此一说，朱江恍然大悟。</p>
当初朱大山借狗护农失败后，去找江华下炸子崩黑瞎子。</p>
结果江华被黑熊反杀，朱大山也受了伤。</p>
这年头没有讹人的，老太太也没抓住朱家不放。</p>
但老太太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曾到朱家闹过，不过可不是为了要赔偿，而是想让朱家给她老头儿报仇。</p>
朱家人为此求到马家，马玲也因此找过赵军，但马玲也知道轻重，所以当时告诉赵军不用为难，愿意就去，不愿意去就拉倒。</p>
而且这姑娘当时还是个迷信头子，听赵军一说那杀过人的黑瞎子邪乎，后来赵军自己要去的时候，马玲还不让呢。</p>
赵军说的没错，那黑熊果然邪乎。在杀了江华后，又灭了秦强的大小舅子陶大胜。</p>
然后屯长赵国峰请赵军到屯部商量，赵军本不想答应，但看老太太可怜，他最后还是帮江华报了仇。</p>
虽说赵军猎那黑熊，不是受了马家之托，但朱大山也得领这个情。</p>
因为要不是赵军出手，老太太还得到他朱家来闹。再者江华不入土，朱大山心也难安。</p>
后来朱家是消停了，但他们就算不领赵军的情，也忘不了对江家的亏欠。尤其是朱大山，他心里始终对老太太怀有一份愧疚。</p>
朱大山想为老太太做些事情，但自从赵军把那黑熊打死后，老太太再都没跟他朱家有过来往。平日不登门，在屯子碰见了朱家人，老太太离老远转头就走。</p>
老太太什么话不说，但就这样才让朱大山愧疚呢。</p>
在人类所有的情感中，愧疚是最让人难受的。</p>
今天赵军有事相求，虽然是好说好商量，但朱大山这老头子又犟又倔，他当时都想给赵军一脚。</p>
可朱大山忽然想起来，如今那老太太跟赵军就像一家人似的，朱大山便想自己为赵军做活儿，就算是为老太太做了。</p>
如此不为别的，就为了心里舒服。</p>
当朱大山来到赵军家时，赵军和王美兰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听见狗叫，娘俩紧忙从屋里出来迎接。</p>
“大叔！”</p>
“舅爷！”</p>
娘俩跟朱大山打着招呼，朱大山则环顾着赵家院子，目光忽然停留在了大胖身上。</p>
“哎呀！”朱大山指着大胖，问赵军道：“这家伙长这么胖了吗？”….</p>
“哈哈……”赵军闻言笑道：“嗯呐，舅爷你上次领它走的时候，它刚到家没几天，这一阵子没少胖。”</p>
那次朱大山来借狗时，大胖、三胖它们几个刚到家不久，还没被赵军拖出来呢。要不然，大胖也不会半夜跟着黑虎就往家跑。</p>
“哎？”朱大山往周围看了看，道：“那黑瘸子哪儿去啦？”</p>
赵军家院里狗太多了，尤其东边一排狗窝七条狗，朱大山老眼昏花的，一时间视线受阻没看到黑虎。</p>
朱大山仔细地看了眼二黑，见这个黑狗也不瘸，于是回头问赵军道：“那狗死山上啦？”</p>
“嗷嗷嗷……”</p>
忽然，一阵凶狠的狗叫声自东北房角处响起，朱大山顺着狗叫声就找过去了。</p>
“就它！”朱大山指着那冲自己嗷叫的黑虎，对赵军、王美兰道：“缺德的！祸害我家好几个小鸡儿！”</p>
听他这么说，赵军和王美兰呵呵直乐，娘俩此时寻思的是：你家小鸡儿多个啥？它连我们家鸡都祸害。</p>
“朱叔！”王美兰伸手向屋里指引，道：“进屋坐一会儿，喝口水暖和、暖和。”</p>
“不得！”朱大山往左右张望，问道：“那老牛皮搁哪儿呢？我过去瞅一眼！”</p>
赵军一听紧忙在前引路，带着朱大山往后院走。</p>
等到了后院，看到鸡飞、鹅跳、狍子叫，朱大山眉头一皱，喃喃道：“这是干啥呀？”</p>
再往里走，看那被张援民、王强用杆子挑起来的大张牛皮，朱大山只瞅了一眼，就转身往回走。</p>
到了前院，朱大山扫了眼赵军家的那些狗，转头对赵军说：“小子，你可要知道啊，狗跟人不一样。人穿着衣服不得劲了，人能凑合着衣服。但狗，它可不干呐？你整老牛皮糊它身上，它上山能得劲吗？”</p>
赵军知道朱大山这话说的不假，在三十多年后的某一天，神州各地野猪泛滥时，由于破坏了大量农田，野猪又被移出了保护动物的行列，允许各地百姓护农保卫劳动果实。</p>
因为枪支仍处于管控中，所以那时也有人训练猎狗围猎野猪。</p>
三十年后，各种猛犬应有尽有，但由于没有枪，所以狗的受伤率、死亡率都高，哪怕那时候的狗身体素质远胜这时候的狗，但那些狗仍很难能练出技术。</p>
所以好猎狗难求，顶尖的头狗甚至能卖到七八万。虽说他们那些所谓的头狗比大胖都差不少，但身价可是不低呀。</p>
这样的狗死一条，主人不得心疼死啊？</p>
所以为了避免猎狗受伤，人们又研制了护甲。高端的护甲，甚至能卖到上万的，那都是用特殊面料制成的，多达七八层的防护，护住猎狗的咽喉、脊背、躯干两侧，然后以背带的形式固定在猎狗的身上。</p>
可眼下这年头，赵军再有钱也不弄着那个布料啊。</p>
而朱大山提出的问题也是明摆着的，全身的牛皮甲肯定是不行。就算把牛皮制软，狗的行动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p>
狗不管是猎野猪，还是猎熊，除了团队配合外，主要就是凭借超过这两种猛兽的速度和灵活。</p>
如果狗的灵活性被限制了，那这种护甲也就没啥用了。</p>
所以赵军说护住要害，像迎头狗多是脖腔子被挑，这一挑基本上都是死。</p>
除此之外，肋巴扇也是如此，万一挑透气了，狗也救不回来。</p>
而赵军要护脊背的原因，主要是为了防熊抓。</p>
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皮甲是否能合狗的身。要是布甲的话，狗起初也不会适应。</p>
这就像家里养的宠物狗，主人给它买件小衣服，它刚穿上可能都不会走路。</p>
但时间长了，它是可以完美适应的。</p>
而皮甲，尤其是半身皮甲，哪怕用绳带固定，但它肯定没办法完全贴合在狗身上。</p>
朱大山有一点说的很对，就是狗不会凑合这个东西，它如果感觉不舒服，就算人给它系得再结实，它也能把这个东西去了。</p>
可赵军既然能去找朱大山，那赵军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p>
“舅爷，你看这么的行不行？”赵军对朱大山说：“咱给它整两层，里头一层是布……”</p>
“啊！”朱大山是皮匠，他捅咕这玩意大半辈子，赵军的话还没说完，朱大山就明白了。</p>
“你那意思，就是给狗搁里头穿个背心呗？”朱大山问了一嘴，赵军点头接茬道：“完了把那皮子跟这背心缝一起！”</p>
“唉呀！”听赵军如此说，朱大山砸吧下嘴，道：“你这么说，这活儿可难干了。”</p>
说到此处，朱大山转向赵军道：“你看谁家要有缝纫机还行，‘咵咵’给它一砸。”</p>
“朱叔！”朱大山话音刚落，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王美兰，忽然开口道：“缝纫机……我正寻思买一个呢。”</p>
朱大山：“……”</p>
“嗯？”赵军闻言一愣，诧异地看向了王美兰。他妈要买缝纫机，他咋不知道呢？</p>
而他们林场确实说了，准备给职工弄一批福利，但那福利都是电器，没有缝纫机呀。</p>
对上自己儿子询问的目光，王美兰微微一笑，道：“你解娘，她说她帮我安排。”</p>
一听王美兰提到解孙氏，赵军就明白了。</p>
“那行！”朱大山看向院子里狗，问赵军道：“你都哪几个狗做呀？都做，半身儿的也不够。”</p>
“舅爷。”赵军指向青龙，问朱大山道：“小狗是不是得等等。”</p>
“那肯定的。”朱大山道：“它还得长呢？”</p>
“哎呀……”看着院里的狗，赵军挺犯愁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偏着哪个都不好。</p>
“这个你慢慢琢磨。”朱大山道：“一会儿走前儿，把那牛皮给我拿着，我看那毛还没刮呢。”</p>
本来朱大山带家伙事儿来的，但到这儿一看牛皮还没处理呢。</p>
“哎呀，可不咋的。”赵军忙道：“舅爷，要不我们刮完了，再给你送去。”….</p>
“拉倒吧。”朱大山摆手道：“你直接把它给我送家去，完了我整吧，你别再整不好。”</p>
牛皮肯定不是退了毛就能用，还得经过一系列的工序，但这些就是朱大山的活儿了。</p>
“行！”赵军乐呵地点了下头，然后对朱大山说：“舅爷，咱进屋待一会儿吧，怪冷的。”</p>
这次朱大山没拒绝，跟着赵军、王美兰进了屋。到东屋里坐到炕上，朱大山好奇地看着小猞猁，而小猞猁看见生人也不惧怕，但却离朱大山远远的。</p>
这时王美兰端着茶缸进来，而赵军也给朱大山递上了烟。</p>
“舅爷！”整盒的石林烟，当着朱大山的面打开的，赵军抽出一颗递给他后，愣是把剩下的全塞进了朱大山的兜里。</p>
“赵军呐！”抽人家嘴短的朱大山，在吸了口烟后，望着窗外对赵军说：“你给它们做甲，你得考虑一点呐。往后你这狗……咱说……不能就是它们几个了。”</p>
朱大山这话很委婉，意思是你不可能指着这些狗打一辈子围，中间它们有老死的、有战死的，还有新狗顶替进来。</p>
所以，不能按着这些狗的身材定制啊！</p>
“舅爷，那咋办呐？”赵军也为难，这年头不像二三十年后，那时候只要有钱啥都好说。现在则不然，找个皮匠还费挺大劲呢。</p>
“搁你这狗帮里找。”朱大山一手夹烟，一手指着窗外道：“一百斤的狗，按着它大约摸做一个，九十多斤的做一个，这玩意换着穿呗。实在不行，你给里头背心换了，皮子再往上一缝就完了呗。”</p>
朱大山话音刚落，屋外的狗忽然叫了几声，王美兰起身往外一看，忙回身对赵军说：“儿啊，你江奶来了。”</p>
她这话看似是对赵军说的，其实是说给朱大山听的。</p>
而朱大山一听老太太来了，立马慌了！</p>
这章9千字，我这两天写，都是中间休息，这样状态能一直持续的不错。就是这么写完了，回过头不知道中间搁哪断。</p>
行啊，就这么地吧……只算一章，不算加更了，明天再加更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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