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的混乱来得太快了，虽被大量毒蛇幻术遮蔽了双眼，但王凤还是感觉得出来，新军似乎已经登上了城头，不过因为和绿林军一样陷入蛇阵的麻烦中，没在城头汇聚起来，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个新军，因此暂时还能保着城头不失。

但可以预料的是，留给昆阳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蛇患终究是对守军的影响更大，等爬上城头的新军越来越多，那即便毒蛇幻术突然消失，那些已经爬上来了的新军士兵，只要牢牢守住云梯点，就会接应来更多的新军涌上城头。

破城，只在顷刻之间！

“报！”城头上，王霸浑身粘液的踩着毒蛇幻象冲了上来，真毒蛇都已经打过照面了，哪还怕这些假毒蛇，只是神色焦急悲怅，似是又有坏消息。

“林军师呢？！不是让你保护军师吗？你来这里做什么！”王凤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大吼问道。

几条幻术毒蛇爬在他肩上，王霸的眼眶却是红彤彤的“那妖道放了无数真毒蛇从地道涌来，军师亲自留下断后，将地道炸毁，阻隔毒蛇入城，军师他、他把自己活埋在地道里了！”

真毒蛇、断后、炸毁地道……

王凤一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猛然站起，紧跟着紧紧的捂住胸口，眼眶瞬间一红。

相比起后来的更始帝刘玄、大将军刘縯这些人，甚至相比起身边的副手王常，王凤还真不是那种只贪恋权势之辈。

就按正史的记载，此人加入绿林军前本是乡绅富户，曾多次为了灾民和官府打官司，而在绿林起义成功之后也是功成身退、不知所踪，并没有留下来享受荣华富贵。

对林忆奴军师，他这些天来是真的越看越喜欢，不管是人品德行亦或是那学究天人的智慧，心中对他也是越来越钦佩，认定必是人中龙凤，可没想到……

林军师，就这样没了？！

…………

巨毋霸的神力加上擒拿技，压得林书航此时还真有点喘不过气来。

脖子被勒着，右手被反擒，左臂则是被巨毋霸的膝盖死死压住反关节，这姿势、这酸爽，比断头台还要更断头台。

好在此前在地道中时意外学得胎息法，尽管呼吸不了，可大脑却还不至于缺氧昏迷。

灵元在疯狂汇聚，增强肉身的反抗能力和爆发力，蓄积到极致时，唯一有点机会的左臂猛然一挣。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被巨毋霸膝盖压住的左臂突然脱臼……不，不是脱臼！

被压住的反关节根本就连脱臼的机会都没有，只是那挣劲儿越大，以至于巨毋霸相应的膝压也就越大，竟将林书航的左臂直接压断，只剩下一层皮连着。

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对林书航来说完全就当吃了点胡椒粉，身体强行一挣，居然将本就断掉的左臂直接扯断，剩下半截被压碎的手臂在地上，上半截却强行扯了出来。

只见裂开的皮肉、骨头、血管都在他的断臂上吊着，惨不忍睹。

身体仍旧是被压着，可断臂却得以活动，林书航强挥断臂，砸向那柄仍旧还劈在巨毋霸脖子上的斩马刀。

巨毋霸的情况显然已经超出催眠的范畴了，说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也不为过。

但此前被劈时也会疼、也会叫、也会怒，此时伤口被林书航用断臂巨力碰触，疼得巨毋霸怪叫了一声，下意识的伸手去拦挡，却就等于放开了林书航的右手。

林书航的脖子还被勒着，活动范围有限，骤然解放的右手伸出二指，猛然朝身后巨毋霸的眼睛戳去。

巨毋霸一声怒吼，他似乎很害怕眼睛受伤，此前砍脖子时都没那么大的反应，此时下意识的便已松开勒住林书航脖子的手，想要腾出手来防护眼睛，却终于还了林书航自由。

林书航一个就地前滚，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转身时特意开启阴阳眼看向巨毋霸的眼睛。

只见那漆黑的眼眶中，居然隐隐有一道宛若幽冥般的鬼火燃烧不尽，林书航没有什么对付傀儡邪术的经验，只是小时候看过几部英叔的电影，据说这类不惧刀枪的僵尸之物，身上总会有一个弱点罩门，那是留给连通灵世界和肉身之间的通道桥梁，或许正是这巨毋霸的眼睛！

到手的猎物居然还能挣脱，且又攻击它旧伤和眼睛要害，巨毋霸暴怒，站起身朝林书航追来。

手中没有兵器，林书航可不敢再跟着庞然怪物肉搏，此时吊着半截断臂疾退。

身后便是先前南华真人逃命时激发的机关烟雾，浓密的烟雾到此时已经历了十几分钟，却尚且未散，且笼罩覆盖十数米方圆，林书航一闪身而入，瞬间便没了影，巨毋霸则是毫不迟疑的追了进来。

此时浓密的雾气中伸手不见五指，巨毋霸只管横冲直撞，伸手乱抓，却不知已被一双充满杀意的眸子盯上。

林书航在这浓雾中其实也看不到东西，但有些东西并不是用肉眼来看的。

阴阳眼里出现的是两团鬼火，巨毋霸的眼睛，不管林书航是在他身前还是脑后，那对明晃晃的鬼火在阴阳眼的探查下都是清晰可见！

悄无声息中，半截明晃晃的铁管出现在林书航手中，正是此前被他削断的铁箫。

粗不过两指，本是圆润的箫头，可被斜切削断之后，尖端则成了尖锐的斜角利器。

阴阳眼则是直勾勾的盯着那两团到处乱窜的鬼火，有好几次都是从他身前跑过，只是位置不佳、不便出手。

林书航在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的听觉十分敏锐，他甚至连呼吸都给彻底屏住、心跳都被调整了频率。

滴答、滴答……

断臂上滴落的鲜血引起了前面巨毋霸的注意，猛然转身，狂吼着朝滴血处冲过来。

随即只听‘呲’的一声……

南华真人看到巨毋霸追进去便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边心里暗骂这傀儡蠢到了家，已经被擒拿压住的敌人，居然都能被人挣脱，真是白长了那么大个儿、白浪费了自己那么多珍贵的药物。

可此时操控术法正要紧要关头，与大司空王邑说好的一炷香还差那么三分之一的时间，也不好立刻停止，毕竟王邑已经答应，只要拿下昆阳，城中的绿林军、百姓等等，一切人等他都可予取予求，随他去做任何实验。

此时只得稍稍分心大喊道“巨毋霸！出来！蠢货！”

浓雾中却没人回答，也没有巨毋霸的吼声。

南华真人更是担心，正待要再喊，却终于听到了一个脚步声缓缓走出。

嗒、嗒、嗒、嗒！

这声音……不太像是巨毋霸那沉重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