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朝晖的将军行辕设在山南府的魏县,紧邻山贼出没的五老山。五老山绵延数百里,位于江南到京城的必经之地。山南府因在五老山阳面而得名。这山虽不高,林却密,又是历来出了名的穷乡恶水出刁民的府县。山上大大小小的山寨数百,最出名的一个五老寨,又近年来整合了山上的中小山寨,却是要干一番事业。往年五老山的山贼很少下山扰民。许是今年旱得厉害,山上的出产锐减。恰赶上江南的承王又举了反旗,从江南到京城的商户也少了好几成。专收过往商旅保护费,又闲来无事打打劫的山匪日子就难过了。从年初就将那紧邻五老山的魏县当作了自家的后院,没饭吃了就去捞一笔,把个魏县的城门穿得跟筛子一样。朝廷一月换了三次县令,都架不住那五老寨大当家的砍刀厉害。
如此这般,朝廷也发了狠。终派出了曾北抗蛮夷,和蛮子打过硬仗的一品武威大将军范朝晖,亲带着精锐范家军,出山南剿匪。
那五老寨的大当家也是个人物,见了朝廷大军来剿,便即刻将五老寨的大小人等化整为零,捡了小路下山,却又回魏县做了寻常百姓。竟是做惯了的忙时为民、闲时为匪的勾当。
范朝晖带了大军过来,五老寨已经人去寨空,却是转移地干净。
范大将军麾下有名叫刘平的幕僚就献密计让将军上报大捷,提溜一些平民的脑袋去领个天大的功劳。再说那五老寨确实攻下了的,也不算谎报。又献计让将军占了五老寨做行辕,如此就是朝廷来查也万无一失的。
此计一出,范家军的有些人就颇以为然。大家提着脑袋来剿匪,不就是为了得个军功,好封妻荫子,兴家立业。跟着鼓噪的人就不少。
范朝晖这大将军却不是脓包,是切切实实打出来的。刘平的计策一出,范朝晖就知道此人留不得。不仅胆儿够肥,而且够黑,连杀平民充做山匪的事儿也做的出来。范家三百年富贵,可不是栽在这种人手上的。
第二天范朝晖就让亲兵以通敌的名义先斩了刘平祭旗。出师未捷,却先斩了自己人,着实有些不吉利。
有些想跟着来分猪肉的世家子弟就盘算着要找由头回京师去。范朝晖也不拦着,都好言好语招待着,又给够回京的盘缠,哄好了这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至少朝堂上有人使袢子的时候还会说说话。
范朝晖就带着大军进了魏县驻下来。起初日日练兵,并不提剿匪一事。大军倒是休整得膘肥体壮,气势昂扬。敌不动,我不动。
有人却等不及了。五老寨的大当家近年得到一个异人号称清道人的相助才得以发展壮大。是以事事都听此人的。
这天夜间,五老寨的精锐人马就劫了魏县的几个富户。男丁俱都杀死,女眷都掳掠到山上供出了力的山贼淫乐。
范朝晖接到当地县令的急报,立刻点了精兵上山逮人,却是碰上了陷阱。往日探子探过无碍的山路现下却处处是坑,埋死人不偿命。头一批五百精兵几乎折损殆尽。
范朝晖也是沙场老将,此次却是轻敌了些。头一仗居然是败了。
入夜,军师幕僚们齐集将军营帐,重新规划,又连夜再点精兵,带着白日里死里逃生的几个兵士趁热打铁,重进了五老山。
五老寨的人谁都未料到刚吃了败仗的范大将军立马卷土重来了。还都聚在五老寨的正厅里拿了昨日夜里掳来的富贵人家的女眷取乐。可怜深闺弱女,好几个已经给如狼似虎的山贼活活弄死。
五老寨三当家上山以前却是读书人,到底有几分廉耻。如此荒淫的场面,便是他上山好几年的人都有些受不住。就对二当家道“二哥,小弟却是有些醉了,要出去走走。现下都在大厅里闹腾也不是事儿,还是让手下各自挑选了合意的,带回房里去吧。”
二当家就嗤笑道“俺说三弟,俺们兄弟拎着脑袋干这买卖,不就是为了这一天。有女人同享,有富贵同当。就你这怂样,俺真不知道当初大哥怎么就看上你了,还抬举你做了当家。可别到时候见了那朝廷狗就尿了裤子,到时候可别怪俺不认你是兄弟!”
三当家摇摇头,自出去了。
外面却是漆黑一片,三当家站在寨前的了望石上,本想对月吟几句诗,却是连月亮的影子也没有。就有些败兴。正长叹一声,范朝晖已经带着兵士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寨门口。望月忧怀的三当家就被范朝晖亲自操刀割了喉管,却是第二次祭旗的好物件。
寨子里的大厅灯火通明,女子哭叫求饶声,男人狂笑粗喘声隔着层层夜色而来,跟来的兵士就有了些同仇敌忾的味道,找到了当年共御外侮的感觉。
这些乌合之众的山贼当然不能和朝廷的正规军抗横,便被范朝晖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厅里面的人皆被一锅端。正和清道人一起在山寨后面的小楼里密会京师来人的大当家就趁乱逃脱了。
既破了山寨,范家军也不客气,如砍瓜切菜一般就跺了山贼的脑袋,又割下耳朵好计数。想着这实实在在的好军功,个个俱是眉开眼笑。
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子却一个个悄没声息的都自抹了脖子。
范朝晖进来的时候,手下人正把自尽的女子一个个抬出来,放在了屋前的空地上。黑漆漆的院子里,就平躺着十七八个年华正茂的可怜女子,俱盖着白布,猎猎的夜风里,似乎还留着她们先前哭泣求饶的声音。
范朝晖抿着唇,沉默片刻,挥手道“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