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以后,这种潮流愈演愈烈,以至朝廷都不得不支持这种行为,专门派遣合适的官吏,参与其中。而朝廷参与了的编篡,就称之为官修。
这种行为怎么说呢,颇有一点儿没事儿找事儿的味道。如果说这件事一开始还是一些人为了更正错误,正本清源的话,当变成潮流以后,大家混的就是名声了。因为,史书也是有人编篡的,而谁参与了一本书的注释,参与了编篡,都会被史学家记录,这是最简单的史上留名的方式。
不过注释汉书?
似乎可行啊。
当太子的总要显示一下自己对学问的喜欢,只是蹲在东宫,也只有近处的一些人知道。而想要高调的宣布这件事,还有什么是比紧跟潮流注释一本书来得快的?
情不自禁的点点头,李贤道:“确实,汉书自从问世以来,先人注解颇多,但是好多都掺杂了一家之言,算不得数,孤既然喜欢这本书,就应当将它的注解,重新更正一遍才是。”
说完,李贤看向郝处俊,立刻就笑了:“郝甑山,不知您是否有时间,参与其中?”
郝处俊也很喜欢汉书,如果他也参与其中,肯定事半功倍。
李贤本以为郝处俊会立刻答应,谁知道他却摇了摇头说:“中书事务繁忙,老臣恐怕无暇参与其中,不过殿下想要注释,定然能招来大量学者追随,不缺老夫这一个吧,哈哈。”
不缺?
李贤狐疑地看向打哈哈的郝处俊,这家伙绝对是心动了,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却不愿意参加,或者说,不愿意暂时搁置自己的官职。
难道说这家伙害怕自己被人顶替?
不可能啊,要知道,这家伙的品性,可是经过武则天评定的。历史上武则天曾经想要对付郝处俊,谁知道一点瑕疵都找不到,只能动用强权给他降职,却没法更进一步的处罚。
以武则天手下酷吏的能力,尚且拿他没辙,这样毫无瑕疵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贪恋权力?
见李荇和几个宦官跟随在后面,李贤毫不犹豫的挥挥手,将他们赶走。
直到俩人身边空无一人以后,李贤才稍微停顿一步,跟郝处俊并行,靠近他低声问道:“郝甑山为何拒绝?可是朝中有什么危险,您不想暂离职位?”
见太子殿下竟然如此询问,郝处俊长舒一口气,看了看左右,才稍稍靠近一些,低声道:“太子殿下,您记住,眼下朝中重臣的位置,有的是人惦记。若是您的下属顶替老夫,哪怕叫老夫直接告老也没问题。只是,眼下”
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大明宫,郝处俊就闭上了嘴,不继续往下说了。
李贤何等的聪明,见他这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就知道里面有故事。
至于能让他如此忌惮的,恐怕
就只有天后了吧!
回想一下历史上武则天称帝的过程,李贤就知道郝处俊在害怕什么了。
这也就是自己穿越来到了大唐,否则,太子李弘嗝儿掉以后,李治的病情更加严重,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李治并没有想着立自己为太子,而是先打算禅位给武则天的。
而劝谏李治放弃这个想法的,正是郝处俊。
禅位不成以后,武则天的做法就是召集大量学士,参与修书,并且赋予了他们参与朝政的权利,分割宰相的权力。
想到这里,李贤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再看向郝处俊的时候,他只能拱手说:“倒是孤孟浪了,郝甑山放心,孤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殿下知道其中的利害?”
听到太子这么说,郝处俊有点吓到了。明明自己害怕提及天后,会招来太子的不满,可是,自己话没说全,也能明白意思?
李贤苦笑道:“您放心,有些事情,孤还是摆的正立场的。至于有些话,您不方便说,孤不方便回,咱们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听到这句话,郝处俊就知道,太子猜测的,完全对了。
确实啊,他作为臣子,提防皇后没什么,但是跟太子说起母后的不是,就不对了。而太子是人子,孝道为先,自然不能和外人一起对付自己的母亲。甚至,连听都不行。
但是
既然太子说自己摆的正立场
想到这里,郝处俊立刻笑了,提高声音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咱们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啊。说来惭愧,老臣今日正午因为印书的事情欢喜过甚,饭都没吃好,今日我等的晚膳,不妨提前一点?”
见郝处俊转移话题到了吃饭上,李贤也就就坡下驴大声道:“您既然这么说了,当然得提前。不知道您今天想要吃什么菜?其实啊,您想吃什么,完全可以跟厨子说。您牺牲自己歇息的时间来东宫教授孤,孤又岂能跟您讲身份?”
郝处俊哈哈大笑道:“既如此,不如我等今晚吃那个海茄子如何?老臣听闻刘仁轨他们好一顿吹嘘,但海茄子是登州等海边州府给陛下的贡品,我等等闲吃不到啊。”
聊着吃饭的事情,两个人踏出了皇宫,朝着东宫走去。
郝处俊这是故意让自己斯文扫地,给太子支开仆从找一个借口出来。李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就大声说话跟他配合了。
既然知道了郝处俊不能随便离开职位,李贤不仅放弃了找他帮忙的想法,甚至,也清楚自己今后应该怎么做了。
那就是,想方设法地保住朝中的几个高位。只有这些人是自己的支持者,自己才能熬过太子时期。
而天后,显然对这些位置有非分之想。想来也是啊,皇权虽然只有皇家的人才能染指,但是,朝中的大员,也是左右皇位交替的要素。
或许,对于自己而言,天后还没有在朝中完成自己的布置,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