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言官可不在乎谁当皇帝,只在乎自己能喷的爽,以及维护心中的儒理大义。
没有阮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去揭发指证太上皇朱祁镇意图复辟,那么就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更无法依律定罪。
名不正则言不顺,沉忆辰同样万万没想到,朱祁镇恩惠过这么多官员大臣,死心塌地效忠的却是一个从安南俘虏回来的蛮夷太监。
可能是看出来沉忆辰神色有些异常,商辂坐到了旁边轻声问道:“向北,你是在为开海禁之事担忧吗?”
开海禁一事金廉在思索几日后,就给了沉忆辰肯定的答复。毕竟南征北战两条战线即将要打响,财政危机随时可能到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身为户部尚书的金廉没得选择。
另外身为行动派,金廉答应的同时就与沉忆辰去游说阁部大臣,间接把开海禁一事在京师官场传的沸沸扬扬。有认同的,有反对的,还有认为违背祖宗之法破口大骂的。
不过朝廷决策是否通过,看的从来都不是哪一方声音大,否则清贵言官群体绝对是无敌的,朝中没谁能喷的过他们。而是要看谁拉拢的利益团体更多,当这一项决策代表着最为广泛的利益,哪怕皇帝都无法阻止。
通过沉忆辰跟金廉的努力,开海禁已经在内阁跟六部达成了共识,不出意外朝会上奏之后,皇帝同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沉忆辰担忧的不是此事,可他却无法跟商辂说出事情,只能脸上带着澹澹笑意摇了摇头,让对方不用过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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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关于克扣宗室俸禄吗?”
商辂又追问了一句,沉忆辰极少流露出这种凝重神情,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我没事,弘载兄你就别担心了。”
克扣宗室俸禄,只是沉忆辰制造焦虑感给朝廷跟皇帝施压的工具,就目前阶段而言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另外皇权斗争天然注定你死我活的特性,沉忆辰不想把商辂给牵扯进来,只有尽量故作轻松把话题给扯开。
不过以商辂的聪明才智,这种表现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很快便猜测到问题所在,开口道:“向北,是跟太上皇之事有关吗?”
话说到这一步,沉忆辰没有再继续否定,动作极其轻微的点了点头。
“向北,我不知道你背后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
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难觅一知音。不仅仅是沉忆辰把商辂视为志同道合之辈,对方同样如此。
商辂相信二帝相争无论沉忆辰支持何方,绝对不是为了个人私利以及荣华富贵,他会站在家国天下的角度上,效忠那个能振兴大明的君王。
从道不从君,便是商辂从沉忆辰身上学到的理念。
“我知道。”
沉忆辰笑着拍了拍商辂的臂膀,就在此时从城楼上传来了悠扬的钟声,意味着承天门大开早朝开始。
“弘载,走吧。”
“嗯。”
说罢,两人就起身从廊房中离去,按照文武大臣的队列从承天门进入。
入宫过程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程序,不过这一次空气中却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氛,当沉忆辰拿出牙牌按照惯例给宫门的金吾卫检查时,却发现对方的神色非常奇怪,使了使眼神仿佛想要说一些什么。
但是碍于在场的文武官员以及身份差距,最终只是如同寻常那样把牙牌交还了回去,可就在沉忆辰入手的瞬间,他立马就感觉到手感有些不同,眼角余光发现背后贴着一张纸条。
什么意思?
沉忆辰此刻有些茫然,他脑海中仔细思索着刚才金吾卫的相貌,试图回想起自己是否与对方有过交集,却发现完没有丝毫记忆。
这种情况下沉忆辰没办法去询问,只能不动声色的继续迈步朝着奉天殿方向前行。待到官员上朝队伍松散了一些后,他才翻过手中牙牌的背面,看到了纸条上写了什么。
“宫中有变。”
简单的四个大字,却蕴含着无数的可能,这个有变到底指的是哪方面,难道是说跟太上皇朱祁镇有关?
沉忆辰在脑海中疯狂的思索猜测着,紫禁城内要发生大变,几乎只有明英宗朱祁镇发动政变这一种可能。但问题是上朝路上才见过赵鸿杰,对方并没有说出太上皇有什么异动,要知道南宫可是有锦衣卫程监控。
锦衣卫都不知道的事情,一个看守宫门的金吾卫又能知道什么?
脚步一步步前行,沉忆辰却感到越来越沉重,一股陡然生出的危机感把他给紧紧包围。京卫指挥使韩良安虽然已经被大公子朱仪拉拢,但沉忆辰跟对方没有任何交情,关键时刻能不能顶上大用也没底。
京师之中沉忆辰并非找不到可用的兵马,南征军已经离京平叛,可去年各布政司的勤王军,依旧还收编在十营团内,暂时没有拟定出分批撤离的计划,其中就包括山东跟福建两地的卫所军。
并且除了这些嫡系心腹,沉忆辰依靠着兵部侍郎的身份,还能凭借一纸调令,轻松号召原京营亲征军的将士。毕竟是他把这些土木堡的“败军之将”,活着从塞外给带回了京师,算是给了第二条性命。
只不过调兵容易,找个合理借口调往紫禁城就不容易了,当初无召领兵赴京要不是发生了土木堡之变,差点被谋逆犯上的罪名论斩。
现在沉忆辰不仅仅无法确定纸条的真伪,甚至就连金吾卫是敌是友的身份都不敢确认。如果无召调兵赶往紫禁城,妥妥的乱臣贼子行径,要是没有宫变发生性命能不能保住不知道,仕途绝对是走到头了。
沉忆辰没想到一个普通的早朝,再度坐上了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