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辅倾尽全力,胡烈坐视不顾。
当此战事吃紧之际,使出全力攻城的李辅一心要在钟会面前拿下乐城,又岂能容许握有强军的胡烈坐等摘桃子。
于是乎,胡烈一直等待的破城良机未至,李辅催促全军出击的军令又一次抵达。
这一次,不再是令骑传令,而是李辅帐下小校带队汹汹前来,冲开胡烈兵卒的阻拦,直奔胡烈所在的土山上。
人未近前,军令已至。
“军令!尔部速速前麾攻城——”
“拿下!”
听闻后方有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胡烈头也不回,径直下令亲兵出动,拿下横冲直撞的李部小校一行。
这将领的亲卫甲士一出动,效果非同一般。一阵短促杂乱的拳脚打斗过后,李部小校等人终究寡不敌众,纷纷被亲卫生擒拿下,等候胡烈发落。
“将他们赶回李辅那里去,若再来乱军心者,尽斫之。”
胡烈有恃无恐,面对李辅的强硬也毫不客气,直接用更强硬的手段打了回去。
经此一事,李辅再不敢前来催促,自遣人赶去钟会帐前告状。
又过了两刻,城墙上终于等来胡烈苦等的一幕:
蜀将王含将旗开始移动,离开胡烈部当面的西城墙,匆匆赶往李辅主攻的北城墙。
“蜀贼必穷矣!”
目视前方城墙的胡烈霍然起身,身上的铠甲铿锵作响,笑逐颜开地大声叫道。
蜀将不顾当面之敌还有精锐部队未动,匆匆赶往北城墙,必是城中预备兵力用尽,李辅又攻城甚急,这才左支右绌,疲于奔命。
而这,才是自己一举破城的大好时机。
“传令下去,前麾攻城!”
随着胡烈的军令下达,枯坐等待多时的长子胡渊早已一下跃起,大声喝令部伍整肃、即刻出击,而他本人在几名亲兵帮助下披挂整齐后,提盾捉刀,大步迈开,身先士卒直扑乐城城墙。
有胡渊亲率的军中精锐加入,西面城墙的攻城进度骤然间加快数倍,守城蜀军拼死抵挡之下仍然防守不住,城头破绽频现,城墙已全线告急。
等到胡烈系上兜鍪,下了土山,又骑马行至攻城队列中时,胡渊已率众蚁附先登,一举攻上了城墙,城上城下魏军欢声雷动,无不受到了士气鼓舞。
胡烈抚须露笑,踌躇满志。
只是战不多时,局势又有变化,城头喜讯转为噩耗。
城头残存守军拼死反攻,身先士卒的胡渊中了弩箭,身负重伤,先登部队受挫难进。。。
王含又分遣身边亲卫来救西面城墙,一时间攻守局面拉扯僵持,先登魏军人心不稳,隐隐有被再赶下城头的迹象。
“将军,少君伤重,且让在下带兵先抢下城来吧。”
城头战事吃紧,身边的军校脸上变色。有心腹担忧将主子嗣安危,低声建议要先把胡渊给救下来。
但胡烈眼皮只跳动了几下,就干脆拒绝了心腹的建议,斩钉截铁地下达继续强攻的军令,还将自己的将旗移到攻城前沿阵线上。
他固持己见,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发起进攻。
“军中将士前仆后继、碎首糜躯,誓死攻城,眼看城破在即,吾又何惜一子。钟镇西的大纛就在山上,矛戟森森,孰人敢言后退!传令全军,悉数前麾攻城,有退过此旗下者,立斩无赦!”
在胡烈严苛的军令逼迫下,魏军再度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而在这一波拼死进攻下,城头反攻的蜀军终于被击溃,连王含分遣的亲兵队也尽数战死。
紧接着,坚守四个月,五日内击退大小二十多次的乐城守军军心全崩,西城墙全线失守。
想象一下,前一秒还浴血搏杀的蜀地兵卒,下一秒就抛下兵刃,或痛哭哀嚎,或抱头鼠窜,任由魏军砍杀的骇人场景。
这种人心崩塌的现象,魏军军中老卒倒是见得多了,手上沾满鲜血的他们砍倒最高处的汉家旗帜后不管不顾,红着眼、喘着气继续追杀,直到刺耳的鸣金声持续响起,才陆陆续续停下了沉重的脚步。
此时再回过神来,放眼望去,城上竟再无半个站立的蜀卒。
乐城沦陷,王含自刎。
捷报第一时间被争功的将校送出城去,又过了半个时辰,确保城中一切抵挡被荡平后,钟会才率众徐徐入城。
时近黄昏,春寒渐浓,被剥去衣甲、驱赶到城下角落的蜀军俘虏瑟瑟发抖,恐惧地看着这一名白衣骑士在他们面前离鞍下马。
钟会眼角扫过他们,又漠然移开。他按剑抬步,从内部缓步拾级而上,一步步踩着血迹登高,没有丝毫停歇,一直走到城头最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