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指挥若定、胸有成竹,上下心中大定,不复一开始面临围城的恐惧。
被授予城墙防务的张昕、左汜更是面色激动,感受到了太守的充分信任和认可,内心绷足了劲,准备要在接下来的守城战中大展手脚,给大伙儿看看自家的真实能耐。
···
城外,披甲戴胄的袁旌策马来到阵前,仰观城头上的武备防务,身旁还跟着金将、铁将和其他小祭酒等人。
“城头上有一群人一开始就在观望着,有人说那是郡中太守坐镇,我等人马城外聚集起来虽多,喊话喊得嗓子都冒烟了,可城墙上的兵卒仍旧没有丝毫动弹的迹象。”
“城内也没有一丝动静,看来城中传舍还有信徒以及其他人手多半都在夜里栽了,落入到官兵的手中。”
“刚刚城中兵马只宣读郡府檄文,见城外人心骚动,仍然不为所动,一直坚守,没有想趁势出兵击我阵型的迹象。。。”
之前率众在城外列阵诱敌的小祭酒立马向袁旌汇报情况。
听完他的话,袁旌眉头紧锁,脸上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再配上那些微微颤动的横肉,让诱敌不利的小祭酒战战兢兢,再说不出话来。
这与他们之前诱敌出城混战、在野外凭借大股人马围攻官兵的设想相差太大。
对于直接强攻武阳城的作战,说实在的,他们这些仓促纠集起来的人马没有足够的把握。
这是有护城河、城墙、角楼、垛口等完整工事的郡治城池,可比大伙夜里攀爬攻打乡间亭舍、坞壁的矮土墙难多了。
袁旌又看了一会,转头看向金将。
这三将贼之前与犍为郡县兵多次交手,对付官兵有一定的经验,贼首金将还是个军中出身。
眼下虽然是攻城战,攻守双方互换了位置,但他初次上阵,还是想听听这些厮杀经验丰富的老贼的意见。
“没的想,只能够用人命去填,这攻城的法子无非就那么几个,非此即彼。我看时下仓促得很,只能够搭云梯和撞城门,只要人多势众,攻打不休,压着打总归是能打下来的。”
金将毫不客气地当众指点,他先是挖了挖鼻屎,又嘿嘿笑道,一点也没有心疼人命的意思。
他的金银峰三将贼队伍在之前剿匪作战中已经折损殆尽,这一次攻城靠的都是五斗米教的教众。
在他心底,只要能够打下城池,死多少人那都是无所谓的。
见袁旌闷声不开口,似乎还在犹豫,金将与铁将对视一眼,又笑道:
“大祭酒无需担忧,要我说,刚刚说这城头上有那姜太守坐镇、人心安定这未必就是真的。”
“那姜太守计算路程应该还带着郡县兵卒在路上赶路呢,多半是城中几个智谋之士使出来安定人心的伎俩。”
“只要我等铆足了劲去打,城头上的虚实就一目了然,说不定不用半日就破城了。”
“大当家的,你倒是看得明白。”
袁旌听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沉声答道。
他自然知道这伙丧家之犬的盗寇那点打算,他们这是想借五斗米教之力,恢复实力,办成他们自己的事呢。
不过眼下形势不饶人,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刚刚城头上一通檄文就能让城外的人心浮动,若是自己再弃城而走,失了人心,只怕不用官兵来打杀,单单他们在半路上就要跑掉一大半人了。
“请师君!”没有再多做犹豫,袁旌横肉一抖,当即咬牙说道。
“请师君——”
城外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气势仿佛在主力人马的带动下,又恢复了一开始聚集起来的锋锐。
密密麻麻的教众在空地上跳动着、叫嚷着,用兵器敲击发出各种声音,像是一场终极狂欢,又像是一场疯狂的请神仪式。
“师君至——”人群后排突然一阵叫声炸响,人们纷纷向两旁飞快避开。
一架肩舆出现在众人眼中,上头的陈瑞浑然变了一身模样,不再是一身道袍的超凡脱俗,而是着朱衣,佩朱帻,戴进贤冠,用鲜红色的服饰和浓烈夸张的妆容来吸引眼球,震慑人心。
这就是教中让广大信徒相信去而复返的陈瑞真的成神的伎俩,把师君陈瑞重新打扮,换成一副平日里众人想都想不到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
毕竟谁也不知道神应该是什么样的。
而这副张牙舞爪的可怖模样的确也起到了一些效果,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群纷纷顶礼膜拜,跟随着其他人跪在地上俯首听命。
凌驾众人之上的陈瑞就这样大摇大摆在肩舆上乱舞一阵,然后身体突然一顿,仿佛定住了一般。
过了片刻,他突然手指遥指前方,冷漠无情的声音突兀响起,仿佛真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视众生发号施令。
“神谕——今日破城,踏平这座恶鬼占据的城池!”
“杀——”
“破城!破城!杀光他们,抢他娘的!”
肩舆两旁的心腹信徒纷纷附和,叫声一波高过一波,响彻远近,震惊四野。
就在这嘶声裂肺的叫喊声中,城外的叛乱人群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绕道转向东面的城墙,有一队状若疯狂的鬼卒打前头,准备两面围攻武阳城。
南面的城墙最先开始进攻,无数教众在大小祭酒的指挥下,手提肩扛,携带沙土、薪柴冲向护城河,想要填平沟壑,为他们抵近城墙根下展开攻城作好准备。
“放箭,放箭,快放箭!把石头都搬过来这边——”
守卫南面城墙的是左汜,他一见城外的五斗米教叛贼开始攻城,那大嗓门也当即响起,大声指挥城中丁壮搬运器械,守城士卒轮流放箭射杀想要填平护城河的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