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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他这个开场白,在场众人都依礼拱手,参差不齐的向皇帝和朝廷致谢,并对会稽王的到来表示欢迎。
赵亮心里非常清楚,跟历史上其他王朝相比,其实东晋皇权与军队之间的关系极为微妙,甚至颇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与危险。
自公元316年西晋灭亡,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大部落纷纷崛起,逐鹿中原,晋元帝司马睿搞出了史上有名的“衣冠南渡”,将中原望族和百姓迁往长江流域,定都建康,最终建立东晋,以避战祸。在那之后,司马皇室对于军队掌握,就逐渐出现了衰弱旁落的趋势。
东晋兵制,仍旧袭用曹魏和西晋时期的世兵制,并以募兵制补充兵力。由于中央皇权衰弱,军力外重内轻,很多地方的刺史、将军所统领的外军逐渐不受朝廷的管辖节制。
这些外军大多由世族的军队组成,统军将领往往称霸一方,其实力远超皇帝手里的中军。最典型的,就是桓氏家族所掌握的荆州军,无论兵源,还是战力,都绝非建康军所能比拟的。
当初谢安授权谢玄,支持他组建专门抵抗北方胡人入侵的北府兵,本意其实是要在建康军之外,另设立一个听命于朝廷的强大军事力量,作为中军的一部分,一方面抵御外敌,一方面弹压内乱。
然而没想到,由于受到当时世族风气的影响,以及长期以来地方军系恃强割据的习惯,北府兵经过数年的发展,不仅没能如谢安所设想的那样,成为朝廷的直属力量,而且反倒跟荆州军一样,与司马皇室渐行渐远,除了表面上仍坚持上下臣属的礼数,内心中却早已自成一系了。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以司马道子为首的皇族,一向不信任谢家把持的北府兵,而谢安谢玄叔侄也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结症所在,从而萌生了归隐避世的心态。
如今北府即将面临群龙无首的境地,内部诸位大将又都貌合神离,等若给了朝廷一个难得的插手机会。尽管司马道子尚无直接干预北府兵的能力,但由于谢安谢玄的缺位,致使他的话也慢慢变得有分量起来。
听会稽王把开场白讲完,老资格的谢石率先开口:“殿下说的没错啊。大家都知道,我兄长谢安淡泊名利,不愿贪恋权势,侄儿谢玄又久病在床,难以署理北府军务。老夫虽然不才,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手创建的天下强军,自此沉沦内讧。说不得,也只好代表谢家,来给刘将军何将军劝劝架啦。”
他伸手一指旁边的谢煥:“俗话说,虎父无犬子。煥儿是我的孙子辈,但我举贤不避亲。他在乌衣巷各个世家中,堪称新一代的翘楚人物,此番代其父亲前来,还望诸位看在谢太保和大统领的份上,多多支持才是。”
朱序和孙无终等北府旧将闻言连忙表态,表示愿意听从谢大统领的指令,绝无异议。
司马道子刚说了自己代表皇帝前来,没想到立马被谢石这个老家伙横插一杠,抬出谢家分庭抗礼,而且还有不少将领表示支持,顿时心中不快。但他年龄不大,城府却极深,神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仍旧笑意盈盈,接着说道:“老将军言之成理,同样也道出了本王的心声。谢太保叔侄当初创建北府兵,而后又击溃苻坚百万雄师,与我大晋功不可没,诸位绝不能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啊。”
说着,他转过头来,对赵亮笑了笑:“这位就是谢太保的代表,赵亮赵先生吧?”
赵亮连忙略一拱手:“殿下,正是。”
“赵先生一看就是睿智通达之人,否则也不能入了谢太保的法眼啊,哈哈哈,”司马道子洒然一笑:“听说当初正是你在危难时刻,凭一己之力救了刘将军和谢小姐,后来又在两军对峙之时,及时出面止息兵戈,足见先生乃是有勇有谋之辈。既然代表谢太保,不妨请你先讲讲吧。”
赵亮闻言不禁微微一愣,没想到今天的调解会,居然会让自己第一个发言。同时,他也从司马道子的心中读出了几分怨怒气愤的情绪,知道对方暗地里还在记恨自己连番破坏了他们的阴谋。
赵亮稍稍定了定心神,侃侃而谈道:“殿下,诸位大人,其实今日之事,都是源自于数日前的那场偷袭。当时我作为陶思源将军新招揽的亲兵,随将军护送刘大将和谢小姐前往建康,没想到半路上却遇到了不明身份的军队,向我们发动突然袭击。幸好及时察觉出不对劲,我们才于千钧一发之际突围而出,刘将军、陶将军和谢小姐为此都受了不少伤,还折损了数百弟兄。事后刘将军调查原因,据参与此事的亲兵队长鲁光交代,说是何谦将军在幕后主使,这才引发京口大营准备出兵讨伐的事情来。”
赵亮话音刚落,坐在不远处的何谦便一拍桌案,怒道:“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刘牢之自编自演苦肉计,凭什么把屎盆子忘我头上扣!”
赵亮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道:“何将军息怒,我刚才也只是向大家讲述一下之前发生过的真实经历,并无任何指责你的意思啊。”
“赵先生,我不是冲你发火!”何谦气哼哼道:“刘牢之,你不要栽赃陷害,有本事把人证物证都拿出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咱们分辨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