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七年前,他最看重的那个舞女暗卫,未经自己许可私自刺杀首辅,犯下大忌,他也只是将其驱逐出府,未下杀手。
所以他自信能够近到自己十步以内的人,都不会对自己有异心。
自登基以来,这个道理就从未让他失望。
然而今日,却让他感到一阵彻骨寒意。
他沉着脸,却并未翻脸,目光已瞧向床头,那里原本挂着一柄宝剑,那是他的天子剑,然而此时天子剑已没了踪影。
皇帝的脸色被黑暗的环境遮蔽得很好,刘通并未发觉他的不对,只听皇帝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传来,“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刘通挥手作势,房内忽然亮起了两盏灯。
灯光下又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很英挺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件黄袍,下幅是左右开分的八宝立水裙。
灯光虽然比月光明亮,人却还是仿佛站在云雾里。
皇帝看不清,拂开纱帐走出去,脸色骤然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可怕。
站在他面前的这年轻人,就像是他自己的影子。
同样的身材,同样的容貌,身上穿着的,也正是他的衣服。
袍色明黄,领袖俱石青,片金缘,绣文金龙九,列十二章,间以五色云,领前后正龙各一,左右及交襟处行龙各一,袖端正龙各一,下幅八宝立水,裾四开。
这是皇帝的朝服!
皇帝是独一无二的,是天之子,在万民之上,绝不容任何人滥竿充数。
这年轻人是谁?怎么会有我当今天子同样的身材容貌?怎么回事?
刘通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脸上带着种无法形容的诡笑。
刘通拍了拍年轻人的肩,道:“这位就是大行皇帝的嫡裔,东南王爷的世子,也就是当今天子的嫡亲堂弟。”
皇帝忍不住又打量了这年轻人两眼,沉着脸道:“你是奉调入京的?”
东南王世子垂下头,道:“不是。”
“既末奉沼,就擅离封地,该是什么罪名,你知不知道?”
“当处绞刑,或可从匕首、鹤顶红中选择其一。”世子的头低了下去。
“不错!”皇帝的声音沉哑。
世子忽然抬头挺胸,说道:“你既知法,又为何犯法?”
皇帝眼神阴沉了下来,双手也握住了拳头,他注意到东南王世子腰间挂着一柄佩剑,那是自己的天子剑!
世子接着说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朕纵然有心救你一命,怎奈祖宗的家法尚在朕受命于天,奉诏于先帝,乃是当今天子!”
说到这里,他与刘通同时笑了起来,昏暗的幽影之下,如妖似鬼。
“刘总管!”
“奴婢在!”
“念在同是先帝血脉,不妨赐他个全尸,再将他的尸骨兼程送回东南王府。”
皇帝笑了,他发现这种荒谬之极的事情没有发生在王朝末世,而是在此国祚鼎盛之时,实在是说不出的可笑。
他忽然坦坦荡荡的坐了下来,手中端茶,面带讥笑的看着眼前二人。
既是皇帝,十步以内又怎么可能只有他手中之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