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经历一夜惊魂的通山大道,诸国使团此刻正顾不得先后有序的秩序与风度,争相恐后的将自家少主往东牙国里送,每个使团都担心着自己是否会成为下一个被袭击的对象。无论如何,至少得先确保自家少主的安全无虞,而眼前的东牙国,似乎是目前唯一可靠的地方。
千辛万苦的挤到了东牙国前,竟发现那堵滴水不进的无止墙还是高耸矗立在众人眼前,恐慌气氛随着数百人的不得其门而入而逐渐扩散,这些自幼娇生惯养的王储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对着无止墙厉声叫嚣,除此之外,似乎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越来越多的耳语开始在通山大道流窜,当下各国奔走相告的若不是对白灵马车、夜半歌声与修罗庄园的各种绘声绘影,就是不齿福利生面临强敌压境,非但不是强硬应战,反而是选择龟缩躲避,对远道而来的万山战友弃之不顾。
更甚者,各种光怪陆离的荒诞流言纷纷涌现,一边是东牙国的新君,一边是白灵马车、夜半歌声与修罗庄园,双方向来都是传说中的主角,正是各种八卦杜撰的绝佳题材,此时再也没人在意此行所为何来,也没人追究那些王储为何会被刺杀,竞相沉溺的居然是两端主角各种被无端意淫编造的荒诞情节。
尤其因无止墙的撤而重启,大家已经完全认定这是东牙国对白灵马车、夜半歌声与修罗庄园的示弱,更相信这场杀戮是缘自于东牙国与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昨晚的暗夜刺杀,只不过是这场大戏揭幕前的烟花。
但是恩从哪来,仇又从何说起,因为是穿凿附会,所以各有各的脚本,各唱各的戏文,说法莫衷一是。
不论说法为何,东牙国主福利生与乌赤金都是这些流言里最不堪的存在。恐惧与无知向来是流言滋长的温床,也是此刻通山大道上的普遍氛围,一旦这些流言经过三人之口而未能及时澄清,当众人心证已成,即便再怎么禁不起验证的流言,众人也会坚定地相信它是事实。
就像有人说白灵马车、夜半歌声、修罗庄园本就是东牙国旧部,他们追随的主人因不见容于当时的少主福利生,故而被迫浪迹他乡,此番选在福利生法诞典礼卷土重来,便是来了结昔日的恩仇。
也有人说是乌赤金与福利生争夺国主大位未果,白灵马车、夜半歌声、修罗庄园受乌赤金所雇,前来破坏福利生的法诞典礼,乌赤金便可伺机逼宫夺权,否则以乌赤金的神通广大,又怎能轻易任人在无止墙前放肆。
无论说法为何,最后都指向昨晚那场杀戮只是个开始,万山诸国只是过程中无辜的第三者,是被用来羞辱东牙国法诞的祭品,遇袭的使团只是不幸被选上,下一次的袭击会轮到谁,连白灵马车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以无人能自外苟安。
随着各种流言的扩散,进退两难的诸国使团更酝酿着一股由恐慌逐渐转为暴躁的氛围,他们对东牙国的不满愈来愈甚,他们既抱怨东牙国作为东道主却无法确保宾客的安全,更抱怨远道而来却只在冰天雪地中餐风露宿,原本因历史传承而对东牙国或有的些许尊敬,眼看就要在这一夜之间消磨殆尽。
然而,也不是每个使团都因而慌张紊乱,人多势大的鲲鹏国在星月王子的统驭下就显得异常沉稳冷静,或许是整个使团不下两千人的壮盛军容让他们无所畏惧,又或许是有星月王子坐镇中帐让他们底气十足。总之,鲲鹏国此刻展现出来的大将之风,着实让万山诸国投以无比敬佩的目光,许多使团更因而纷纷求助于鲲鹏国的庇护。
就在星月王子的帐前,百余名的文武官员安静严肃的整装分立,彼此之间无人开谈,更没有任何眼神交会,好似对昨晚发生在通山大道上的一切都成竹在胸,颇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自信模样。
虽然偶有传信人马穿梭在人群之中,却完全没有引起任何的侧目或好奇,彷佛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营帐里,星月王子好整以暇的正在临帖,一旁落着整整齐齐一尺余高的宣纸,表示星月王子已经写了好一会儿字,就看他时而挺身遥望,时而点头微笑,好似对今晚的作品甚感满意。
同在营帐内的还有随团督阵的侯爷安老福。安老福坐在星月王子右首,半倚半靠的瘫坐在躺椅上,一边品着美酒,一边嗑着瓜子,也不见他与星月王子有任何交流,就是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悠然自得。
此刻一名随侍官员匆忙走进帐内,低声对星月说道收到通报,已有十余名使团少主走进五兽国营地,良久不曾出来,看似已经与五兽国扎堆合作,我们要是再不有所行动,怕是风头都要让五兽国给抢走了。
星月王子闻言只是稍作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去,并未有只字片语的指示,仍是低头安静的继续临帖。
那个随侍官员见星月王子听到这么重要的通报却不为所动,急忙提高了声量对星月王子说道”启禀少主,已有十余个使团王储看似与五兽国扎堆合作,难道我们还继续按兵不动吗”
就这么大声一吼,星月王子的最后一笔竟没能收住势头,生生毁了整纸的布局,星月王子怂了耸肩,无奈的说道”今晚,就是这一败笔,唉。”
随即,星月王子一道犀利冰冷的目光射向那传令的官员,说道”你以为安老侯爷和我待在这里是在享清闲,逗乐子吗外头成百上千的文武官员也是陪着安老侯爷和我在附庸风雅吗”
安老福一旁冷冷的说着”他叫屠敏是吧。不堪大用,这家伙不好使,以后就别让他跟着你了。”
“老侯爷,先让屠敏继续跟着侍候吧,他脑子虽不好使,却也跟了我许久,那点忠诚还是有的。”接着转头对屠敏说道”你在这帐中没闻到浓厚的烟硝味儿吗你没感受到这帐里正在与外头的千军万马交战,跟通山大道上的恐慌氛围交战,跟每个使团各自的利害干系交战,跟东牙国的患得患失交战吗你就这么莽撞的跑进来嚷嚷,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屠敏害怕的跪伏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不敢有半句辩驳。
“你出去吧,没我的传唤,以后别进这帐里来。”星月王子冷冷的说着。
安老福等屠敏转身离开,慢慢地站起身子,对着星月王子说道”你这心慈手软的性子,会坏事。不过,你也算难能可贵了,才十五、六岁年纪就能有如此大将之风,国主果然没看错人。”
“那都是老侯爷您的教导,星月只是用功学习而已。”星月王子恭敬的站在安老福身边说道。
“你是国主亲自一手带大的,我安老福可不敢居功。要说大王子,四王子,六王子他们才是我一手带大的,但他们可远远的比不上此刻的你,这一点,我对国主可是甘拜下风啊。”安老福平静的说着。
“老侯爷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家哪个孩子不曾受过您的教导,眼下只是因为我年纪尚小,不得机缘多听老侯爷的训示,幸好以后多得是机会跟您学习,还请老侯爷多费心。”星月谦逊的在一旁说着。
“你放心吧,只要是国主交代的事,我都会尽心尽力,不会因其他王子是我一手带大,而你不是。”安老福又坐回躺椅上,一口一口的品起他的醇酒。
星月王子继续跟在安老福身边说道”老侯爷,侄子有一事请教,不知您是否愿意赐教。”
“你问吧。”安老福似乎知道星月王子早晚有此一问,还没等星月王子把话说完,就示意他继续问下去。
“相较于大哥,我不过多了十全王子这个虚名,但在功勋、经验、百官支持与邻国间的威望等各方面都远远及不上大哥,您觉得我的优势到底是什么说实在的,身为一个王子,什么十全不十全的虚名,实在没什么意义,那不过是布衣白丁寻求翻身的途径,对我这个王子来说,大可不必。”
原来鲲鹏国主火麒麟对这老来所得的星月王子向来疼爱有加,一路走来又发现他天资异秉,才气纵横,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故而有意扶持他做为鲲鹏国少主未来接任国主。
但星月王子年纪尚小,纵有火麒麟的精心栽培,方方面面也表现的出类拔萃,但比起大王子数十年来为鲲鹏国、为火麒麟所付出与汗马功劳,两者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火麒麟知道若只因自己的偏爱,就舍弃向来竟竟业业且毫无过失的大王子,转而扶持私心钟爱的幼子接任国主大位,不但其他王子不会服气,就连满朝文武也不免有所议论,到时候兄弟阋墙引发王族内乱,反而是害了星月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