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满满的天大秘密与阴谋诡计,玄路快马加鞭地赶回大觉禅寺,一路上他看着人山人海的虔诚信徒夹道礼佛,心中一阵莫名的感伤与鄙视。
这些看似道貌岸然的光鲜亮丽背后,竟深藏着无数权谋算计以及对人心的操弄摆布,他必须尽快赶回去与霍西亭商量如何揭穿这一切的阴谋,不能再让他们将这群善良百姓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仔细回想着寅六和尚跟自己所说的一切,他得尽快理出个头绪,要怎么跟敦品国主三言两语就把话交代清楚,要怎么跟师兄霍西亭把来龙去脉说的井井有条,他发现想要将这些琐碎的只字片语整理得条理清晰,并不如他想象中的简单。
从一开始他对寅六和尚的错误猜测,硬生生将他从寿德少主的人设转变为赤烟七子金不换之后,这一切就完全乱了套。
顶上国行之有年的传统浴佛大典,原来不过是荒野重复仇大计的一套剧本,这个计谋从五、六十年前就开始筹划,他们怎能知道五、六十年后的世界会是怎样的世界?
除非这五、六十年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按照他们原本构思的剧本在上演,但是这可能吗?
年复一年的浴佛大典,每年四月初四金佛准时起驾,花上三天三夜一路上接受信徒顶礼膜拜,再用一天的时间走完王城里的最后三里路,然后从四月初八起用七天的时间进行浴佛大典,四月十三大觉禅寺大门一关,一切便嘎然而止,等着明年重新再来一次。
这几十年来的一切,不就是都在金不换的算计之中,不,应该是都在荒野重的盘算之中吗?
还有那一代又一代受制于人的少主,一任又一任无能为力的国主,用来监视着金佛、少主与国主的广佛寺武僧,还有那群高深莫测的三十六位护法僧。
他们居然能数十年如一日的让这一切的一切重复发生,这样的故事,简直比雷娘子的五圣教还要传奇,这几十年来的人来人往,难道都是在荒野重与金不换的安排下陆续登场吗?
倘若如此,师兄霍西亭与自己看似阴错阳差地淌入这趟浑水,是否也早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眼下发生的这一切,为什么既不是去年发生,也不是明年发生,而是刚好在师兄与自己两人来到顶上国才发生?
细思极恐,这个荒野重或是金不换也太可怕了,他们能轻易的将远在数千里外的师兄与自己随意摆布拿捏,还能让我们乖乖的从千里之外赶过来当他们的棋子。
他们找来师兄,就是想跟他合作关于寻找乌赤金的事,他找来自己,难道真是为了想收自己为徒,传授自己那个什么大化还天功?
一想到这,玄路不禁毛骨悚然,他无法想象刚刚正和这么一个高深莫测的人物在打交道。
他又仔细的回想一次,这时他才发现还有好几个关键的问题没弄清楚,因为刚刚所听到的一切都太过震撼,震撼到当下都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搞不懂。
就像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寿德少主的下落,是如同寅六和尚所说的与武僧同归于尽了?还是如杜三星所说的仍被藏在广佛寺里?没理由一个活生生的王子,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凭空消失。
这个金不换又是怎么变成了寅六和尚?从之前敦品国主听到寅六和尚这个角色的反应来看,过去在广佛寺并没有寅六和尚这号人物,但是一听到自己对寅六和尚外观的描述后,立刻发现这个和尚就是金不换。
换句话说,金不换是突然变成了寅六和尚这个角色,问题是金不换为什么要变成寅六和尚?变成寅六和尚的金不换,与原来的金不换又有什么差别呢?
不但如此,金不换要求敦品国主做的是什么?为什么敦品国主宁可鱼死网破,也不愿配合金不换呢?
金不换的初心是覆灭东牙山,他是想找敦品国主帮忙覆灭东牙山吗?顶上国不过是个小国,有什么能耐帮忙对付东牙山?
还有那个号称能飞天遁地的释尊金佛!释尊金佛今天又是怎么出现在广佛寺的?它真的能飞天遁地吗?
除此之外,玄路知道一定还有许多自己意想不到或是自己还没想透的问题,难怪寅六和尚会不断提到如果师兄在场就一定能想到。
他得赶紧把这一切都告诉师兄霍西亭,否则这些秘密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现在的他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没过一会儿,他就赶上早一步出发的金佛车队。此刻从远处望去,金佛比起稍早在广佛寺前庭第一眼所见要高出许多,仔细一看,原来金佛座下的莲花宝盖设有机关,可以将金佛向上抬升数丈之高。
这个高度看起来更有利于四方信众远眺膜拜,假如金佛有灵,也方便它能由上往下的俯视这些虔诚生灵。
此刻金佛车队的行进要比玄路所想象的快上许多,之前玄路对金佛的印象一直是得花上三天三夜才能走进顶上国王城,这估计就是三步一跪、九步一拜的节奏。
或许是之前已经多耽搁了两三天之久,此刻距离四月初八不过一天左右的时间,并没有多余功夫像之前一样在路上慢慢磨蹭,只能牺牲沿途信众这一年一度难得的顶礼膜拜的机会,玄路甚至可以想象出信徒失望落寞的神情。
玄路听着身边正好有一群信众交头接耳的议论着金佛起驾,便好奇的上前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
其中一个年约六十岁的褐衣男子说道:“你们看,这一切都变了,金佛晚了两天这不打紧,我年经时也遇上晚个半天一天的,那都不是事,关键是今年不一样,今年的金佛起驾为什么不见寿德少主?
寿德少主是未来的国主,金佛得由他来护送才是,没了少主护送的释尊金佛,还能算是释尊金佛吗?
换句话说,没了释尊金佛护持的少主,还能是未来领导顶上国的王储吗?”
一旁身形稍矮的老妇紧接着问:“刚刚我听人说起,释尊金佛之所以晚了两天起驾,就是不愿让少主护送,这才耽搁了下来,看来释尊金佛是对寿德少主有所不满,该不会是想换了少主?”
另一个灰衣男子立即说道:“妇道人家别胡说,这种大事妳也敢乱嚼舌根?
我听说是因为寿德少主突染重病,原本想等他身体见好后再护送释尊金佛起驾,哪知这病情一时不见好转,浴佛大典又已迫在眉睫,只好让释尊金佛自己先行上路。”
那褐衣男子又再说道:“没那么简单,你们瞧,今年释尊金佛的高度是不是比往年要高上许多?
往年大家都能将金佛瞧个真切,但今年不一样,从我们的角度望向金佛,除了只能勉强看到身影,金佛脚下还有莲座的花瓣遮挡着,这分明是不想让我们好好地看清楚金佛。”
那灰衣男子又紧接着说道:“有道理,我也觉得今年的金佛跟以往有所不同,好像是颜色深了一点,不像往年那么明亮,又好像眼神中透露着怒意,总之就是不像往年一样。”
这时那老妇还是继续坚持的说着:“我就是听说释尊金佛对少主有了意见,你们别不信,少主得不到释尊金佛的加持,以后怕是要有灾难。”
灰衣男子啐了那老妇一口,不屑的说道:“妳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别在这里乱嚼舌根,当心释尊金佛跟少主都饶不了妳。”
玄路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中又是一阵好笑,又是忧心忡忡。
好笑的是这些人不明究理,听到一点传闻便绘声绘影,每个人都还说的煞有介事,就好像他们当时便在广佛寺里目睹着所有一切。
忧心忡忡的是看来顶上国就要有一场巨变,不只是金不换变身成寅六和尚背后所隐含的巨变,还有敦品国主与寿德少主试图对抗金不换的巨变,甚至还包括眼前这人心惶惶所可能带来的巨变,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顶上国或许就要迎来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