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浴佛大典的仪式过程都是极其繁重的,王室毫无疑问是这场大典的主角,不但要全程参予浴佛仪式的每个细节,还得招呼应酬来自万山诸国的使团宾客,少了寿德王子从旁协助,敦品国主只能一肩承担起所有身为东道主的重担。
这些日子,敦品国主每天只要一睁开双眼,就得不停的周旋在各国使团的送往迎来中,就连喝口水喘口气都是一种难得的奢侈,经常在礼佛诵经时,一不小心就打呵欠睡着,这是数十年来敦品国主在浴佛大典中,最为失礼的一次。
但是敦品国主必须持续保持这个太平盛世的表相,无论如何,他必须让举国百姓都看到一切仍旧如常发生。
只有身边的一切看来与往常一样,百姓们才会一如以往的支持王室,他才能为这个国家保有最后一线生机。
此时霍西亭与柳五已经在大觉禅寺的禅房等候多时,没人知道敦品国主什么时候能抽空前来会见霍西亭,只知道国主特别交代,对霍西亭的任何要求都不得怠慢。
因此,只能先将霍西亭安排在距离国主最近的地方,只要国主一得空,他们便能立刻安排国主来会见霍西亭。
霍西亭与柳五此行是负责来敲打敲打敦品国主,就像是呼兰行迈与丁小惠去敲打寅六和尚一样。
尽管敦品国主不利于玄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再小的可能都不能等闲视之,更何况眼下关乎到玄路的性命,轻易马虎不得。
霍西亭过去的丰富经验告诉他,魔鬼永远都藏在你最瞧不起的细节里,尤其敦品国主的许多做法都透露着难以理解的玄机,至少不能将敦品国主的嫌疑完全排除。
“霍神探,既然你也是敦品国主邀请来的贵宾,为何不直接上外头去堵堵敦品国主,直接跟他当面问个清楚,而是待在这里苦苦等候呢?
要是敦品国主真的抽不出身,或者他根本忘了我们还在这里等他,难道就这样傻傻的等到猴年马月?”柳五不解的问着。
“敦品国主不会忘了我在这里等他。对他来说,我还有利用价值,他还需要我去为他解决问题。
尤其那寿德王子现在仍不知所踪,寅六和尚此刻还坐镇广佛寺里,说不定更有许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正等着我们去帮敦品国主解决。
更何况你现在所说的事,两天前我就已经做过几次了,结果就是我与敦品国主不断地重复着有缘无份。
那几天我们总是不停的擦身而过,除了招呼问候外,总共说的话不超过五句,这五句还包括您用过膳了吗?您今天看来气色不错!今天已经是第几天了?
外头的宾客实在太多,既不能好好说话,也没法说一些私密隐晦的事,与其这样,不如干脆先不说。
更何况眼下五哥的身份并不在正式的使团名单里面,未经呈报顶上国司礼官员,贸然在正式场合将你引荐给敦品国主,于礼有失。
我们不如先待在这里安静等候,也省得必须分心去应酬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霍西亭耐心的解释着。
“神探说的有理,许多繁文缛节,我的确欠缺周详,我只是担心时间越拖越长,对玄路的安危会越来越不利。”柳五担忧的说着。
“倘若如此,那也是他的造化,不过我相信这孩子自会吉人天相,毕竟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人要对他不利的原因,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受点折磨就算是给他的锻练,这对他何尝不是件好事?”霍西亭自我安慰的说着。
“你能这样想就好,比起担心玄路,我更担心呼兰行迈与丁小惠。
这两个人平常在流水黑市呼风唤雨,天不怕地不怕,任谁看到他们俩不都得陪着笑脸,现在突然让他们去面对高高在上的金不换,他们要是将金不换也当做屠狗之辈来对付,只怕要吃大亏的。”柳五不安的说着。
“以金不换的江湖地位来说,应该不至于跟他们过不去。就我跟金不换接触的经验来看,他倒不**为万山第一钱庄的气派与度量,只要呼兰老板与丁老板不至于太过无状,我相信不会有事的。”
“如此最好!”柳五叹了口气说着。
此时门外突然有人快步走来,这个脚步声听上去又急又仓促,只见一个顶上国官员匆忙推门进来,神色焦虑的对霍西亭说道:“霍大人,刚刚国主在大殿为金佛点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下摔得可不轻,国主交代我来通知霍…”
霍西亭闻言,没等那官员说完,立刻便道:“国主可有大碍?请国主修养身体为重,至于我的事,可以请国主先缓一缓再说,我这就先行告退,不给国主添麻烦了。”
那官员摇头说道:“不是的,国主请霍大人现在立刻过去,他说有重要的事,必须当面告知霍大人。”
霍西亭看了一眼柳五,心想,敦品国主重重地摔了一跤,应该正是需要静心休养的时候,怎么反而还急着召唤自己?
随即便向那位官员问道:“不知国主有何急事?怎么会召唤的如此匆忙?”
那官员迫不及待的说道:“霍大人还是先移步吧,至于发生了什么事,霍大人去了便知。”
霍西亭随即又问道:“这位是我的助手,他是专程来帮我…”
那官员着急地说道:“是你的助手吗?都去都去,迟了就怕来不及了,麻烦霍大人快点。”
霍西亭听这官员如此紧张,这才意识到敦品国主或许伤势不轻,此时急着召唤自己前去,一定是有重大的事要交代。
霍西亭与柳五急忙随着那官员前去会见敦品国主。这一路上,不管是各国使团或是顶上国上下官员,大家都是神情严肃的议论纷纷,看来敦品国主这一跤确实是跌得严重,霍西亭与柳五的脚步也随之愈加沉重。
还没走到敦品国主下榻的寮房,远远地便看到门外围满了顶上国的一众官员,想来这一跤已经把顶上国朝堂上下都跌成了一团,大家都待在这里担心着敦品国主的伤势。
那个带路官员一路大喊着“前面都给我让开,别耽误国主召见!”。
众人一听,立即侧身让路,看着此时能让国主急忙召见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进屋内,床边正坐着两个看似大夫的官员正在为敦品国主处理伤势,屋里的另一边站着六、七个品级看似不低的不同服色官员,以及两个年纪看来不过十来岁的孩子,想必应是敦品国主的未成年王子。
那几位官员个个面露愁容,彼此间不断交换着焦虑的眼神,口中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两个孩子眼睛红肿,脸上还留着眼泪的痕迹,看这阵仗,难道敦品国主这是在交代后事?
倘若如此,敦品国主急着召自己前来所为何事?自己跟顶上国,跟敦品国主,可没那么深厚的渊源!
那个领着自己前来的官员在敦品国主耳边说了两句话,就看着敦品国主吃力的挥了挥手,随后那官员便转身让所有人离开屋内,只留下霍西亭、柳五与那个官员。
众人看到国主这般交代,都是既惊且疑的看着霍西亭与柳五,怎么在如此重要的时候,国主竟是留下这两个外人交代事情,难道眼下还有比自己孩子与朝中大臣更重要的人吗?
等众人相继离开之后,那位官员小心翼翼的扶起敦品国主,霍西亭一见敦品国主此刻的模样,猛然吃了一惊,心想,敦品国主不是摔了一跤吗?怎么此刻像是突然老了三十岁的模样?
霍西亭记得两天前最后见到敦品国主时,尽管他面露倦容,但是脸色尚称红润,绝不似眼前所见的如此枯槁。
敦品国主拖着疲惫的身躯,奋力调整了一下自己孱弱的气息,勉强开口对霍西亭说道:“霍大人,眼下我又要麻烦你了,这回该是最后一次,还请你不要见怪。”
霍西亭急忙靠向前去,他将耳朵附在敦品国主嘴边,尽量听清楚敦品国主所讲的话,也免得敦品国主多加费力。
“国主对霍西亭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敦品国主先是疑惑的看了柳五一眼,以眼神对霍西亭表示疑问,霍西亭见状立刻说道:“这位是我专程找来的助手,既是帮我寻找师弟玄路,同时也帮国主寻找寿德少主。”
敦品国主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有玄路小兄弟的下落了吗?”
霍西亭回应道:“还没,正派了两个人去广佛寺探探寅六和尚的口风。”
敦品国主说道:“稍安勿躁,这几天事多,没机会跟你详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