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召见了顿弱。
不多时。
顿弱便来到了咸阳宫。
嬴政问道“朕让你做的事做的如何?”
顿弱道
“回陛下。”
“臣这几月通过各种方式和手段,已经重新在六地搭建起一条信息通道,请陛下明察。”
说完。
顿弱呈上了一份羊皮纸。
嬴政微微额首,手一挥,当即有宦官把这份羊皮纸接过,小心翼翼的呈到了嬴政身前。
嬴政把登名册的羊皮纸放在桉上。
冷声道
“山东六地的土地兼并情况如何?”
顿弱脸上露出一抹凝重。
沉声道
“回陛下,长公子去楚地推行‘使黔首自实田’后,这三郡的土地兼并情况有明显好转,不过其他没有施行的郡县,失田却是越来越严重了。”
“不少地方也开始鼓吹要推行新政。”
嬴政漠然道
“朕知道了。”
“等会把你收集到的各郡县失田情况写成奏疏呈上来。”
“臣遵令。”顿弱连忙道。
嬴政看了眼发须微白的顿弱,开口道“你年岁也上去了,不仅要掌管御史府,还要处理各地呈上来的情报信息,实在为难你了。”
顿弱心神一凛,连忙拜首道
“臣不敢怠慢。”
嬴政摇摇头。
说道
“顿卿,朕还有很多地方用得到你,岂能让你这么操劳?既然六地信息通道已搭成,朕就找个人替你分担分担,朕觉得御史府内的御史弋不错,这份职事便交给他吧。”
顿弱迟疑了一下。
躬身道
“陛下英明。”
嬴政点点头道“你下去吧,早日把手中事务交接给弋,此外,让弋过来一趟,朕有事交代。”
“臣遵令。”顿弱连忙作揖。
走出宫门。
顿弱暗松一口气。
他其实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
他本就是御史大夫,监察百官,又掌握六地的信息通道,对于六地的控制力太大了,陛下就算再有容人之量,也绝对不会容许这么大的权力被独具。
收权是早晚的。
若是陛下让他一直把持,他反倒会担心的睡不着觉。
现在。
他是彻底轻松了。
殿内。
嬴政脸色并不轻松。
地方的土地兼并又恶化了。
他其实猜到了。
使黔首自实田,本就是损国利私。
利的是地方豪强大族,其他郡县的豪强大族见到,自然眼红,都想借此把所占田产合法化,加上官田土质大多比自耕地要好,地方黔首很容易受到蛊惑,甚至甘于把田地售卖,只为后面换到官田。
嬴政冷笑道
“都是些乱化之民!”
“商贾逐利,地方的豪强大族亦然,他们现在之所以收敛,只怕是想给朕做个姿态,想让朕在全国推行‘使黔首自实田’,不过,朕倒想看看你们能忍到什么时候。”
说到这。
他便想到了扶苏。
嬴政摇摇头。
扶苏心性不差,只是过于纯良了,但心思纯良的人,如何担得起大秦重任?
天下方定。
欲壑难填的岂止地方豪强?
扶苏太过软弱,也过于听信他人,楚地本就情况复杂,以往跟大秦也多有联姻,扶苏在楚地,只会被人蒙在鼓里,根本就看不到真正的地方实情。
随即他想到秦落衡,也不由叹了口气。
秦落衡也是不遑多让,对律法毫无敬畏之心,立点微名便沾沾自得,行事无法无天,这样冒失的人,如何能委以重任?
嬴政摇摇头。
这时,弋到了。
弋进殿道
“臣弋参见陛下。”
嬴政道“御使大夫顿弱事情告诉你了?”
弋道“是。”
嬴政点头道“你以后接手六地的信息通道,同时在关中也要铺设一定的信息渠道,你现在还在御史府,等段时间,朕会将相关事宜另设一处机构。”
弋连忙躬身道“臣定为陛下鞠躬尽瘁。”
嬴政拂袖。
沉声道
“你手上政务很重,现在地方并不乐观,朕要你尽快摸清各个郡县的实情,尤其是各郡县官吏的情况。”
“臣遵令。”弋心神一凝。
嬴政正欲让弋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问道“秦落衡最近又在做什么?真跑去种地了?”
弋作揖道
“回陛下。”
“秦落衡这几日的确躬耕于田间,但也只是这几日,前面他其实一直作为假法官,在栎阳县普法,替底层黔首伸张,不少人遇事都会去寻求他的意见,往往都能得偿所愿。”
嬴政蹙眉,问道“可有枉法?可有徇私?”
弋摇了摇头道
“没有。”
“秦落衡从骊山下来后,变得沉稳不少,一直行走在地方,通过处理地方事务,不断加深积累对律令的了解,眼下在地方名声在外,也为底层黔首称道。”
闻言。
嬴政眼中露出一抹异色,惊疑道“他真踏实的去了解、去践行律令了?”
弋作揖道
“臣绝不敢说谎。”
“秦落衡的确在踏实的践行律法。”
“他在民间为‘假’法官时,多次建议民众向上乞鞫,而大多黔首起初并不相信,都想让他向廷尉府的官吏说一声,打个招呼,秦落衡却是从来没有写过信。”
“即便是执拗不过,也只是口头应允,没有一次真写过。”
“秦落衡不骄不躁,十分有耐心,即便黔首急不可耐,他也从没有不耐烦过,臣近来也是对他大为改观。”
“请陛下明鉴。”
嬴政冷哼道“那朕怎么听说,他跑去弄什么菜谱去了?还让人在城中叫卖野蔬?”
弋躬身道
“秦落衡并不认为自己当得起博士,因而从骊山下来后,他就没有去过博士学宫,而且还向博士学宫申请了辞官,只是陛下您一直没有同意。”
“他不认为自己是博士,又被免去了史子籍,不能去学室上课,眼下也只能深耕于田间地头,而且”
“他跟陛下还有个约定。”
嬴政一怔。
随即也是想了起来。
他跟秦落衡的确还有个约定,就是那一百亩田地作物,若是产量高于粮食,而且能足额交上税赋,便准许他今后继续种植其他的,只不过这段时间忙于政务,却是把这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