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走下了高台,径直出了章台宫。
百官竟皆躬身相送。
等嬴政离开,百官目光骤然阴冷下来,他们阴沉的看着子襄,脑海中不知在想着什么,良久,李斯冷声道“入则心非,出则巷议,此等恶风不禁,国家难安,朝廷难宁!”
“善!”百官异口同声一喝。
博士们死死沉寂着,没有一个人试图说话。
等到百官陆续离场,诸博士才心有余季的擦了擦额头冷汗,抱怨起来,叔孙通道“子襄,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要是早知道你有此一言,绝不会在朝中发难。”
“你这分明是想害死我们!”
鲍白令之也埋怨道“子襄兄,非是我无情,实是你这番言语太过,而且你有此言语,为何不跟我们商量一下?现在反倒把我们所有人给拖累了。”
“你害苦我们了!”
其他儒士也纷纷指责起来。
子襄就静静站在地上,没有作任何的反驳,等到其他人拂袖离开后,才双腿一软,瘫坐到了地上,孔鲋走过来,眼中带着些许不满,只是看到子襄这幅神色,万千埋怨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子襄道“兄长,你也在怪罪我?”
孔鲋目光阴沉道“子襄,我们是为拖延时间,不是让我儒家去死,你这番话,不仅得罪了始皇,还得罪了长公子,此后我儒家在朝堂将会寸步难行,你分明比我明智,为何会做出此等愚蠢行为?”
子襄摇头道
“兄长,你还没看清形势。”
“朝廷已不容我儒家了,我若是不挑事,不仅起不到阻拦效果,朝廷甚至可能会派人严查我儒家,这段时间,我儒家看似低调,实则暗中做了不少事,这些事朝廷一查就能查出。”
“我此举非是害儒家,而是为了保全儒家。”
“我知道兄长的想法。”
“兄长认为朝廷不会贸然查儒家,但万一呢?”
“我儒家承受不起这个‘万一’!”
孔鲋默然。
子襄继续道“我儒家这次已是在公然挑衅,若是不把事做绝,不仅达不成目标,甚至可能会让我儒家失去立足之地,若非考虑到这些,我又何必道出长公子?”
“我儒家眼下是不能被查的。”
“一旦被查,必然会查到我们跟六国贵族的联系,到时城中的六国贵族无一例外,都不能幸免,到时,六国贵族连同秦廷一起发难,我儒家又如何招架的住?”
“我儒家注定要跟秦廷决裂。”
“既然如此,那便决裂的更干脆些。”
“我们现在力保的是私学,维持的是跟六国贵族的关系,不是维持秦廷的颜面,更不是维持跟长公子的交情,其中取舍,兄长何以看不出?”
“我知道我的举动很大胆,稍有不慎,就将让我儒家陷入万劫不复,但我们没得选。”
“我们一来要遮掩私学之事,二来要遮掩跟六国贵族的联系,这些都需要时间去做,而今我们缺的就是时间,不把长公子拖下水,这场议论便戛然而止了,以后也绝不会再引起争议了。”
“我们只能一条道走到底!”
闻言。
孔鲋也只能长叹一声,神色落寞道“我儒家竟已衰败到如此地步了,若是让先祖知道,我等护不住孔门,不知会如何怪罪我等。”
“唉。”
“都是为兄无能。”
子襄摇头道“这跟兄长无关,天下大势如此,兄长又岂能逆天而行?眼下我们虽然跟朝堂为恶,但也争取到了不少的时间,长公子回朝需要一定时间,我们需抓紧时间,将一些棘手事处理好。”
“我敢肯定。”
“用不了多久,李斯便会对我们发难,李斯此人心思极深,不出言尚可,若是出言,定是石破天惊之举,我们不得不防,这次若非李斯出言,根本就不至于发展于此。”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孔鲋略作迟疑,不解道“既然你对李斯如此忌惮,而李斯又位高权重,你就不担心,他私下派人去查吗?”
子襄摇了摇头。
说道
“李斯此人斡旋之心甚重。”
“在始皇没明确表态之前,他不会擅作主张去查,法家中‘君王至上’,李斯为百官之首,他才接任丞相之职不久,不会冒然去触此等不明之事。”
“而且儒法本就不登对。”
“李斯私下查,很容易引人口舌,李斯不会冒这个险。”
“至于其他官员,他们就算有心,但私下调集起来的力量有限,我儒家只需稍作防范,基本不会出什么大事,不过事无绝对,这段时间还是要慎之又慎。”
孔鲋点头道“我知道了。”
子襄双手撑地,缓缓从地上站起,身子依旧有些发软。
他苦笑一声。
直到此时,也才知何为帝国重臣,何为君威难测,这般人物,一言一行都带着莫大威势,让他也是心颤不止。
在孔鲋的搀扶下,兄弟二人离开了章台宫。
夜色中。
皇城中,一道小巧身姿,正蹑手蹑脚的朝一间宫宇走去,只不过进入皇城没几步,迎头便撞见了一个身形高大之人。
嬴阴嫚脸上露出一抹憨笑,神色拘谨道“父皇。”随即眼珠滴熘熘一转,又道“今天天色不错。”
嬴政哼了一声,澹澹道“又去你兄长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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