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为首之人也不敢有半分松懈,一面下令大家尽快带人离开,一面跑到了前方还卧于冰血之上的于东楼跟前:「兄弟,你还能起来赶路吗?」
这话的意思其实很清楚了,若于东楼还能行动,自然带上他,不然若只能是个累赘,那就只能放弃了。
于东楼这时虽呕着血,却满脸的欢畅笑容:「你们……你们是关陇长安来的?」
「正是,我们奉了李将军和秦将军之命前来带秦公子去长安……」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于东楼又呕了口血,然后才奋力挣扎欲起,结果终究是力尽难起,「此地离敌军并不太远,你们还是快走吧,不必管我了。」
「兄弟,你叫什么?」对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难免震动,当即肃然问道,「如此,回去后,我也好有个交代。」
「大都督跟前护卫,于东楼。我是个罪人,要没有你们,恐怕刚刚已经让公子落入他们之手了,实在无颜再去面对大都督了。」
「原来是于兄,也是久仰大名了。」那人点点头,也不再勉强,立刻起身。
只是在离去时,还是稍稍一顿:「其实你已经很了不起了,若没有你拖着,带着秦公子到此,恐怕我们也不可能及时救下他。还有,秦都督他已然故去一个多月……」
「竟是这样吗?」于东楼愣住,似乎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甚至连那些人迅速离开,他也没有半点反应,就这么呆呆地半靠半坐在那儿,脸上满是古怪的表情,似解脱,又是悲哀……
他想到了当初,自己只是个浪荡江湖中人,是秦都督他看重自己,以兄弟待自己,并让他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中有了立足之地。
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保障秦都督的安罢了。但只要远远跟在都督身旁,确认着他的安,自己就会感到很满足,原来守护某人,也是能让人真心感到愉悦的啊。
于东楼是个简单的人,没有什么野心,只要有人真心待他,视他为兄弟,为朋友,他就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贡献出来。
所以他是幸运的,因为真有人把他当兄弟,并让他发挥自己所长。
但他又是不幸的,因为这个人注定了终究难成其事,并最终兵败身亡。而那时,他甚至都不在他的身旁,为他死战到底。
此时的于东楼心中满是懊恼,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就该留在开封,试着刺杀那越军主将的。
可随即他又释然了,至少自己拼尽了一切,保了秦公子安然离开,总算是对秦都督有了一个交代了。
所以,就到此为止吧,接下来的世道,也确实不是自己所能左右了。
死,未尝古是一种解脱。
呼啸的寒风似乎更加的凛冽了,天上不知何时又有雪片落下,不断落到于东楼的身上,把他整个人都覆盖住。
待到次日,又一支队伍自开封赶来时,所见到的,是被大雪再度覆盖的无数尸体,以及那个死前似乎还在笑着的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