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胁舞子是在这个街区土生土长的孩子,但成年后又离开国外呆过一段时间,前几年才回到了出生地开了这家咖啡馆。
而火铊英雄,却真的是她前几个月的某个暴雨的深夜,从外面的大街上捡回来的无家可归者。
她甚至连身份证都没查看,就直接相信了他报的名字与流浪的经历,也按照他的请求没有报警。
“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何必深究。但火铊是个好孩子,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的。”门胁舞子大大咧咧地说道。
灰原初心说,确实。
确实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该深究。比如门胁舞子在国外做了什么,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要把咖啡馆开在这个鬼地方,以及凭借这根本无人光临还有无数街坊蹭玩蹭喝的咖啡馆,她到底是怎么悠闲地生活到现在的……这些信息一概都被她含糊带过,就是因为不该深究嘛。
也确实火铊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至少,在这里,灰原初从未见过他说过“不”。相反,每一个要求他都非常耐心又认真地去接受了。
包括但不仅限于为大妈大叔们泡咖啡,端茶送水,为小孩辅导功课,陪他们玩游戏,倾听感情问题,矛盾调解,电脑维修,手机系统设置……
简直是社区之友。
也能难怪他迅速获取了所有人的喜爱。
——虽说门胁舞子也从没在乎过各种耗材的钱,但看面相就知道她可不会耐心为别人泡咖啡啊!
所以,可以说一直到火铊出现,这个地方才算是“运转”了起来。
灰原初远远地继续望着火铊英雄。
在为苦口婆心地终于将大叔劝服打消了汇款打算之后,火铊又给大妈那边送了两次咖啡,为纽扣掉了的小女孩缝了针线活,还被大叔们拉过去作为裁判参与了下关于关于那支球队更强的争论,也没有拉下擦窗清理台面的本职工作……简直能。而且,程都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意思。
棒球赛终于结束了,大叔们又开始大肆谈论起下届的首相该轮到谁了。
火铊英雄却少见地被吸引了。
他擦着手走到人群背后,抬头看着屏幕。
“政治明星的陨落!东京地检就前国会议员野田岁三涉嫌非法土地买卖,收受贿金,买凶杀人等案件正式提起诉讼。野田岁三今日被转入东京拘置所,党团态度未明,东山再起可能尚存?”
现在正在播放的,是一档政治议论类的节目。在夸张的标题下,正反两方嘉宾正围绕着这位昔日政治明星是否无辜,是否最终入狱而产生激烈辩论。
一直看到最后,支持严惩那一方的嘉宾夸张地对着镜头击出一拳,吼道:“电视机前的民众们,都在等待着正义的执行啊!”
火铊英雄一直默默地看到这里,然后开始解下围裙。
“舞子小姐,茶叶,咖啡豆,糖,清洁剂这些东西都不剩下多少了哦?我想和灰原一起去采购一下可以吗?”他朝着角落里喊道。
“灰原,可以麻烦你一下吗?”他又问道。
门胁舞子根本没回答。而灰原初则并无不可地站起身来:“那么,坐我的车去?”
“是的,我就不客气了,我就是这个打算。”火铊英雄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另外,回来的时候还要拜托你绕个路,带我顺路去一下附近的某个地方。”
……
大采购结束,两人提着七八个购物袋离开超市,已是下午五点出头。
采购本身并不怎么花费时间。主要是火铊英雄遇到了一名与父母失散的孩童,于是带着孩子找了很久,最后将她亲手送到了父母手中才告辞。
而灰原初则旁观了整个过程。
三岁大小的人类幼崽,是这样一种可怕的存在:看似具有语言能力,令人不自觉地期待能与之交流,但这只是错觉。语义的破碎使得语言本身不再具有语言的价值与功能,却更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呢喃,只会无形中磨损着听者的理性值,更不要说还伴随着突然的尖叫与哭闹,甚至躯体上的暴力。
但火铊英雄面对这样的存在,却始终保持冷静与温柔,一点一点哄骗着孩子破涕为笑,再根据孩子不成逻辑的语句将父母信息一点一点地挖掘拼凑出来……这份耐心与毅力,是许多孩子的父母自己都很难做到的。
对此,灰原初的评价是——能做到这些的火铊英雄,就像是面对魔王的勇者,确实是有着英雄一般的强大心境。
而在回到店里之前,还需要按照之前答应过火铊的,送他去某个地方。
于是按照火铊英雄的指示,灰原初驾着车在小路巷子里七拐八拐了好一阵,最后停在了某个街边公园旁。
灰原初本想将火铊英雄放在这里自己先行离开,但火铊却从购物袋里掏出之前买的饮料,朝着灰原初扔了过去,然后道:“等我会,最多十分钟。你没那么急吧?回店里去也要忙,不如一起坐着休息下。”
一把接到易拉罐,灰原初想了想也是,干脆也拧下钥匙锁了车,然后跨下了车。
两名少年就这么肩并肩在花坛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沉默着喝着饮料。
夕阳的余晖洒下,金黄色街心花园清闲而空旷。除了灰原初与火铊英雄,便只有在远处的滑梯附近,还有一家三口正在快乐地玩耍着。
父亲抱着孩子一起爬上滑梯,先将他放下来,母亲在下面接应着。然后母亲与孩子,再一起拍着手,看着已经有些发福的父亲狼狈地卡在滑梯上,再艰难地一顿一顿滑下。
灰原初喝着饮料,淡然地看着这一幕,听着孩子与父母的嬉笑声伴着风远远传来,心里放空。
直到“哐”的一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