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的主人听着头顶上咬牙切齿的的声音,却仍然将头放到最低,视线几乎像是焊在了对面女人按照桌上的手上。
——那双手的手背皮肤粗糙充满劳作痕迹,而此时更是青筋纠虬,用极其缓慢的动作,将按在下面的作业本纸张抓起来,揪入手心。
头顶上,女人最后几乎如同野兽一般低低的咆孝“如果有人敢对你说这样的话——打她!打她的耳光!手上有什么东西就砸她!以后拿剪刀刺她!绝对不能让说这话的人,不付出任何代价!”
“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再搬家,转学,换工作……”
“我们……不是一直以来,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但是绝对不能让他的名誉受辱——”
然后,她开始沉重地喘息起来。
视野的主人,却沉默。
不发一言,也不抬头。
终于,头顶上的野兽,呼吸声逐渐轻微了下去。
突然之间,作业本的的纸张上“啪嗒”一声,落下了水迹。
上方逐渐响起来的,是抽泣声。
“你不相信,你不相信我……呜呜呜……”那女人,竟然哭了起来,“那个人的女儿,竟然不相信他……”
视野的主人……依然沉默着,盯着桌面不肯抬起头来。
而看着这一幕的灰原初,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视野如雪花一般模湖着远去,然后,下一幕前来。
又是作业本。
但主人的手臂成长了些许,更为修长白皙。
光线明亮,耳边是蝉鸣。
作业本上写字的动作,轻快飞扬。
“夏天,是夜里最好……”
写完一整段,视野的主人终于抬起来,望向前方。
面前是一片明艳的夏色。
明亮的房间。
从窗外透入绿意,热浪,以及蝉鸣。
在窗台上却坐着一人。
那是有着小麦色的肌肤,的短发年轻女子。
似乎是刚刚结束了锻炼,她只着背心短裤,健康的身体上淌着汗水,肌肉结实却也恰到好处,就像一条线条流畅的猎豹。
即使她只是坐在那里,气氛也如同猎食之后。
慵懒,却不缺乏野性的美丽。
她正微微侧着脸望向窗外,看不清楚面容。
过了片刻,年轻女子似乎终于思考好了某个问题,答道“我是怎么看他的?这是个好问题。”
灰原初也再次听了出来,这位姐姐,也正是之前在其他的玉留魂中所见到的那位短发飒爽女子。
“嗯,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喜欢他。”姐姐坦坦荡荡地答道。
“虽然我也知道职场恋爱不好啦……但都发生了,也没办法不是吗?”
“因为在我眼里,我实在觉得他……”她歪了歪头,突然笑了笑,吐出四个字,“惹人怜爱。”
“嗯,毕竟我也是单亲家庭出生的。”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我也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树立正常的恋爱观呢……一直以来,我的男朋友们要么比我大很多,要么比我小很多。所以我想,大概,要么我就是想当对方的孩子,要么就是想让对方当我的孩子吧。”
“但是那个男人……就很有趣。”
“如果只看出他的外在,大概会觉得他能做任何的父亲吧。”
“威严,万能,令人安心。”
“可是……”她抬起膝盖,将下巴搁在上面,“……我好像……总觉得自己能看到他的内心,他的另一面似的。”
“那只是一个……因为害怕而想要胡闹,想要哭泣的孩子而已。”
沉思片刻,她笑了起来,重新扬起头来“你看,这不是一个完美符合我恋爱观的男人吗?大部分时候,他照顾我,而某些时候,他却也离不开我的照顾。”
视野的主人低下头来,看着纸上的文字,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后,再次抬起头来,似乎说了句什么。
窗台上的女人似乎愣了愣,然后突然大笑了起来。
然后,她用如豹子一般矫健又优美的动作从窗台上跳下来,朝着视野主人走了过来。
视野主人毫不避讳地抬起头,望向她。
但在背光之中,姐姐的脸依然看不清楚细节。
只能看到,她在笑。
她灿烂地笑着,
“不,那就错了。”
她伸出手来,用力揉了两把视野主人的头。
然后,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重新伸过手来,这一次动作轻柔地替视野主人整理起来弄乱的头发来。
“不是那样的。”
“我喜欢你,就只是喜欢你,喜欢的就是你——那可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和你是他的女儿这一点,也毫无关系。”
然后,她捧着视野主人的脸,认真说道。
视野的主人沉默了片刻,伸出手去,按在了她的手上,又说了句什么。
姐姐的身态似乎凝固了片刻。
“——什么?”
“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然后,她一下子慌乱了起来,用力摆着手。
“不不不不——!
!”
“不,我不要做你的妈妈。我哪有那么老?”
“——啊啊啊,也不许叫阿姨!
”她最后抱着头,哀嚎了起来。
但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再次回过头来。
依然背光看不清容貌的脸上,却满溢着开心的气氛。
“……叫姐姐。”
——突然之间,看着这一幕的灰原初感觉到了心口的剧烈疼痛。
恍忽了片刻,他意识到了原因。
“玉留”的记忆,留下来的可不只是画面和声音——还有来自于那位斋王代少女本人,当时的心情。
但下一刻,灰原初心中这道被感染的“心情”,就被另外一句突如其来的声音驱赶得烟消云散。
“哎——初酱,原来你在这里呀……看~什~么~呢?”
一具柔软的身体,同一时刻就从旁边抱了上来。
灰原初一愣,一下子就对上了尹吹来香泛着绚烂金色的童孔。
他一悚,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尹吹来香并没有在舞殿平安京里抱着他的。
……她是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神域平安京中,抱住了他那纠结成股的粗壮触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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