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徐勋可是仍旧常常入宫,这君臣两人老厮混在一块,就算那些闲话是人有意为之,可老这样下去总不是那么一回事。要不然,等高凤把那八个女子送来,她看看是不是有合适的,直接送了兴安伯府去?她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竟是不知不觉又坐直了身子,一双手无意识地将那个青缎大靠垫给揉得乱七八糟。
都是弟弟张鹤龄教女无方,从前她还觉得侄女张婧璇小小年纪聪明伶俐,可没想到竟是和人si定终身,还说动了朱厚照去向张鹤龄说项。幸好大明朝从来没有一家出两代后妃的,她想着这表兄妹两个好歹如此情分深厚,对张家未来也有利,只能索xing装翥作哑,要不然她非得气死不可。若不是张婧璇不争气,配了前途正好的徐勋,岂不是天作之合,比她眼下只能想着赐人去可强多了!
一大早得了皇帝的急令,陪着自己最不愿意陪着的人吏部尚书马文升和户部尚书韩文前去广平库、阜成厂和西城坊草场查验库存,这一耗就是一整天,一回到司礼监直房,掌印太监李荣就已经是瘫倒了下来。任由几个小火者服shi自己洗脚洗脸,又是热腾腾的茶灌下去,他方才总算有了一星半点胃口,可也就是喝了半碗清淡的蛋花汤。好容易歇够了,他想起让下头去打探的事,当即吩咐人去叫了杜锦上来。
“舆寒馆的事,你打探得怎么样了?”
见李荣眼睛半开半合,双脚泡在注满了热水的铜盆中,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刚刚就一直犹如热锅上蚂蚁的杜锦自是心里七上八下。可想想是瞒不过去了,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回禀老祖宗,高公公带着太后面前的容尚仪去了岁寒馆,把周七娘和另外七个应选宫女,全都带去坤宁宫了。”
“你说什么!”李荣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又惊又怒地喝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尽早报我!”
“老祖宗息怒。”杜锦就势跪了下来,满面惶恐地磕了两个头,“高公公和容尚仪来得实在是突然,而且说是皇上吩咐选人伺候太后,那会儿已经快太阳落山了,小的不敢拦阻,是派了人去给老祖宗报信的,料想是在路上走岔了路……”
他这话还没说完,李荣就已经一脚踹翻了铜盆,那洗脚水一下子泼得他满头满脸满身都是。即便如此,他却一丝一毫都不敢挪动,就这么狼狈不堪地跪在一下子成了水塘的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也不知道维持着这僵硬的姿势多久,上头方才传来了恼怒的一声冷哼。
“好一个高凤………………好一个刘瑾!好一个徐勋!”
李荣和高凤资历仿佛,可却一直都死死压着高凤一头,当然知道这老太监并没有那样的魄力本事,当初高凤虽是掌管东宫典玺局,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刘瑾在背后拨一拨动一动。而刘瑾固然jiān猾,可要不是徐勋通风报信,这家伙能这么快知道之前在岁寒馆发生的事?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喉头发苦,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终于把满腹怒火都压了下来。
“你起来吧,这事也怪不得你。”
乍然见了李荣的雷霆大怒,这会儿又和颜悦sè地说话,杜锦只觉得更加心惊肉跳,可偏偏又完全不敢违逆,只得扶膝缓缓站起身来,低垂着头等候示下。然而,上头传来的吩咐,却让他那一颗心一瞬间跳得更加紧迫了起来。
“你去一趟坤宁宫,捎带一句话给坤宁宫管事牌子贾世春,让他不论用什么法子,立时三刻来见咱家一面。要是他推三阻四,你就告诉他,之前他给咱家下套的那笔帐,咱家一直都记着,还不曾和他算清楚!”
尽管贾世春早已经颜面扫地,可终究还是坤宁宫管事牌子,因而杜锦虽知道这一趟过去,又是说着这带着威胁的话,必然把人得罪死了,可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应了一声就蹑手蹑脚退出了门。而他才刚迈出门,就听见后头的门里又传来了咣当的碎瓷声响,一颗心又忍不住一跳。
自打他回京之后跟了李荣,李荣仿佛越来越难以抑制情绪了,虽说是人老了脾气暴躁所致,可这何尝不是因为事事不顺心?越是如此越是要剑走偏锋,越是剑走偏锋就越是容易横遭挫折,越是横遭挫折就越是要行险一搏………………事到如今,这位老祖宗又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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