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徐四老爷这般说,徐勋点点头,便在徐氏一族几个长辈的簇拥下入内。等到了宗祠前头,见人早已收拾下一张黄花梨屏背勾云纹,铺了虎纹座垫的太师椅,他瞅了一眼和主位的距离,便吩咐把椅子往下挪了几步,这才上前坐了下来。他这么一坐,徐四老爷和徐迢这才领着其他族人一一坐下。这一次,徐四老爷再次开口继续了刚刚的话题。
“刚刚有人说供养太多,各家负担大,我在这儿不妨向各位撂一句明话,这都是平北伯不忘旧情,所以方才提出的,他一人愿意每年助八百两!至于说什么考不中总不能一辈子考下去,我和六弟以及其他兄弟叔伯几个都商量过了,秀才年年四等之内,总计可以得到八年的供养。举人连着考四科,也就是十二年的供养。若是之后不成,或是愿意谋馆教书,亦或是愿意去当教官,甚至愿意自己潜心读书做学问,供养减半直到身故。至于族学,平北伯一力答应,愿意去请南监祭酒章大人举荐两位品行学问都过得硬的来做先生。”
见下头一时安安静静,仿佛被这莫大的消息给镇住了,徐四老爷想到这将会成为自己任族长期间的德政,不免越发ji扬得意:“咱们太平里徐氏这些年来,便只有六弟最是出息,如今已经官至七品,再往上就能封妻荫子,光耀咱们徐氏一门。如今各家也有不少适龄的小子,合该让他们好好读书科举进益,异日若能在咱们太平里再修一座进士牌楼,那是何等有光彩的事!平北伯能够不计前嫌,对徐氏一族出此大力,我身为族长,如此义举当不落人后,日后每年我认捐一百两助力!”
徐迢也跟着开口说道:“我也出一百两!”
族里如今就三个秀才,总共开销都不到一百两银子,就是再不会算数的人,也能想到日后这笔钱累计着会是一个多大的数字,就算族里秀才举人多了,也决计能够周全下来。再想想自家若是能出一个秀才的好处,一时间但凡有孩子在族学读书的,往往是你认五两我认三两,到最后徐四老爷让人提笔一记,数目竟是已经达到了一年一千二百两。而徐勋紧跟着说出的一句话,更是让他喜出望外。
“我听说如今徐氏一族只有三个秀才,这笔钱只怕三五年间都是花不掉的。与其放着,不如放在一门产业中生息,也好赈济族里的孤贫。当然,就读族学的,日后书籍和笔墨纸砚等也都由这笔钱提供。当然,这也不是白得的,若在族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只因为贪图那点所得来上学的,一经两位先生发现,立时逐出无论。太平里徐氏要想重振声名,要的不是一团和气,而是族里能有真正的读书氛围,能让一心向学的不必为资费所苦。
否则,如当年长房那般只想着染指别人家产,只求自己得益不管族人死活,那只会离书香门第越来越远!”
尽管如今已经不是太平里徐氏的人,但徐勋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竟没有一个人敢出生反驳。撂下最后一句话之后,徐勋方才放缓和了语气说道:“虽说我如今认祖归宗,功成名就,可毕竟自小生在太平里长在太平里,总不能看着徐氏名声一日不如一日!更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我只望徐家能够真正欣欣向荣。如此,也不负养父多年供养我一场!”
徐勋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当下那些原本出去三五两就犹如割肉了似的族人也全都或多或少地被打动了,更不用家里有秀才的三户人家,一个个全都是上前真心实意地对徐勋千恩万谢。毕竟,读书人不事生产,一户普通人家供养一个秀才已经是极限,从前徐大老爷掌权之际,纵使所谓奖学,也就是年末多给三五两银子,如今这善举不啻是雪中送炭。
听着那不绝于耳的道谢称赞奉承,听着这些人唠唠叨叨说着旧日小时候如何如何善待自己,徐勋心中哂然,面上却越发温和,一直等到徐四老爷和徐迢与一众人等商议定了所有的细节,上上下下毫无反对地一致通过,完成了今日任务的他方才起身告辞。这一回上官轿之时,那一族上下三四十人又是一股脑儿都送了出来,却比之前来迎的时候更多了几分热络。
坐在自己平日从来不坐的绿昵官轿中,徐勋忍着那种不舒服的眩晕感,等足足走了两三条街,他才一蹬tui示意停轿,自己欠身出来之后,见是一条僻静的巷子,他就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一下tui脚。
穿着这一身装模作样,实在是不太符合他的xing子,这一场戏唱下来比什么都累!他不在乎那些虚情假意,可收获几分真心实意倒是意外惊喜。只不过,有了这一场,再加上之前下的功夫,那些本想败了他名声的人只怕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接下来再要打开突破口就容易多了。
他这趟南京之行,可不止是为了衣锦还乡来的!他当初是从南京带着好名声出去的,如今既然回来,就得再扬一扬他的好名声,否则怎能打动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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