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圣费里乌德迎来新生的第一缕光,</p>
仰望。</p>
我借蓝色月光去写这宇宙的未知与浩瀚。</p>
你借曙光赋予我双眸与安宁。</p>
千百次的午夜。</p>
你用尘灰捏铸泥泞的一颗星辰。</p>
南希苦行三千夜,</p>
叹息传颂神临曲,</p>
颂歌祝福遍人间,</p>
祈祷赐福恩泽宽。</p>
……</p>
你姓徽,名白,是独生子。</p>
你在一个雨夜诞生。</p>
你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有一双爱你的父母,家庭和睦,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勉强饿不死。</p>
在你出生后,村庄为你打造了长寿锁,挂在你的脖子上,链上有耀光母神的徽记,寓意人生光明、安康永顺、生生世世、永生永世。</p>
“徽白,牵着妈妈的手,不要被人流冲散了。”这天,妈妈牵着你的手。</p>
村中敲锣打鼓、人潮涌动,年幼的你好奇地看着这一切,每年的祭祀节都是这么热闹。</p>
你感到奇怪——</p>
为什么人人都那么喜欢神明?跪啊,拜啊,明明大家自己都吃不饱饭,却要为祂的塑像镀上金边。</p>
“徽白,你要敬畏神明,神明拥有仁慈的心肠,祂若记着我们的虔诚,我们就万般荣幸……”妈妈这样告诉你。</p>
你眨了眨眼睛。</p>
你望见祭祀台上,大祭司跳着舞蹈,把看不懂的文字刻在石板上。人们跪着祈求粮食丰收,年复一年都是如此,可贫瘠的土地长不出一颗饱满的麦穗,母神从未瞥向他们。</p>
有人饿死了,便草草埋了。有金黄的面包,反而在祭祀台上放到腐坏。</p>
——难道母神的瞥视,就比人命更珍贵?那些虚头巴脑的言辞,就比面包更有用?</p>
村里的克拉尔死了,他是被活活饿死的,临死前把米缸里最后的一粒米给了大祭司,他在床上流着涎水,求着母神眷顾他生病的女儿。可没过几天,他体弱的女儿也饿死了,因为他把所有的米都给了母神。</p>
祭祀这一天,人人都在欢笑。大祭司跳舞时,克拉尔的名字就像路边的一根草,谁也瞧不见。</p>
你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强烈的错乱。</p>
仿佛,在热闹的狂热信仰中,唯独你格格不入。</p>
……</p>
你十岁时遇见了一个灰扑扑的女孩。</p>
粉色的长发,琉璃似的眼睛,她静静地蹲在麦田里,像是一动不动的稻草人。</p>
“你是谁?”你问。</p>
女孩默然地望着你,这一瞬间,你仿佛看到了涌动的长河。</p>
“我在观察……”女孩说。</p>
“观察什么?风景吗?”你抬头:“今天的天色确实很好看。”</p>
你以为女孩无非是在观察风景。</p>
可女孩无比通透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你,她在看别的。</p>
“你从别的村子里来吗?你叫什么?”你坐到女孩旁边。你有预感,女孩和你都是异类——不信仰神明的异类。她的眼里没有那种仆从般的惶恐。</p>
“我没有名字。”女孩说。</p>
她的神情始终是平静的,仿佛终年不化的冰河。</p>
你乐于帮她拥有名字:“那你叫小白,怎么样?取我的名字。”</p>
女孩:“随便。”</p>
你:“你从哪里来?”</p>
女孩:“任何地方。”</p>
你:“那就是流浪者咯?你来干什么呀?”</p>
女孩:“观察。”</p>
你:“观察什么?”</p>
女孩:“观察。”</p>
女孩言简意赅。</p>
你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颗糖给女孩,炫耀似的说:“你看这是什么?村长奖励我的哦。”</p>
女孩垂头,盯着这颗糖看了一会:“多羟基醛、多羟基酮以及能水解而生成多羟基醛或多羟基酮的有机化合物。是一切生命体维持生命活动所需能量的主要来源。”</p>
你呆住了。</p>
……这是什么看待事物的角度啊?</p>
“我不需要补充这种物质。”女孩淡淡道。</p>
“给你吃。”</p>
“我不需……”</p>
女孩还没说完,你把糖塞到了她嘴里。</p>
那双琉璃似的眼眸微微睁大,嘴里的甜味很快化开。</p>
“现在你再答一遍,这是什么?”你笑着说。</p>
“多羟基醛……”女孩说。</p>
“不不不。”你抹掉了指尖化掉的糖分:“我是说,口感怎么样?”</p>
女孩捂着脸颊,沉默地含了一会。</p>
就在你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轻轻说了。</p>
“甜的。”</p>
“……甜的。”</p>
……</p>
你十六岁那年,又看到了她。</p>
她依旧坐在田野里,容颜未改,仿佛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痕迹。</p>
你捏了捏口袋里的米糕糖,走过去,递给她。</p>
“……?”女孩静默的眼神,犹如封冻的湖。</p>
“甜的,给你吃。”你说。</p>
“甜的。”女孩把米糕糖塞进嘴里,点了点头。</p>
你便笑起来。</p>
“这是祭祀用的糖吧,你父母让你今天献给母神祭坛,你却给了我。”女孩突然说。</p>
你心中一紧。这块米糕糖确实是祭祀用品,但你一想到饿死的克拉尔,心里就一阵疙瘩,所以在路过祭坛时,你没有放进去,</p>
你不想把家里唯一的好吃的,献给那个根本不理睬凡人的神。</p>
“没关系。”你蹲下身:“你喜欢甜的,给你吃甜的。”</p>
女孩沉默片刻,忽然冷不丁地说:</p>
“——你在故意讨好我。”</p>
你眼神微动。</p>
“早在你十岁时,你就满肚子心机,看到我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你察觉到我身份肯定不简单,所以你故意想用小恩小惠收买我。”女孩说。</p>
你眨了眨眼,忽而笑着承认了:</p>
“嗯。”</p>
“我就是个心机的小孩,我想收买你。如果以后我遇到什么麻烦,也许你能看在糖的份上,帮我一把。”</p>
“所以,甜吗?”</p>
你脸上的笑容无比纯真,简直是天生的黑芝麻馅汤圆。让人明知道你有小心思,却仍困惑于你的温柔。</p>
“甜。”女孩点了点头。</p>
她又一次离开了,像人间的一阵风。</p>
你望着她的背影。</p>
日头风动,而心不止。</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