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大家都精明似鬼,在合作的时候,怎么能不打探打探对方的底细呢?就算不打探得十分的准确,起码心里有个谱啊!黄四郎和郭明泰,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派人去了江南。没想到,那负责调查的人,本事太给力了,不但将沈家的情况调查清楚,居然将大江联这条线索都牵扯出来了。
苏州沈家,外人传言是沈万三的后代,只有行内的人才清楚,他们和沈万三没有任何的关系。否则,早就被灭族了。但是,不可否认,沈家人的确有做生意的天赋。苏州这块地方,也是商业旺地。在过去的二三百年间,通过频繁往来的商业贸易,沈家积累了相当不错的财富。尽管算不上是江南一等一的商家,但是排在一等之列,还是没有问题的。
沈家的最后一任家主,沈慕亭,就是沈凌菲的父亲。沈慕亭在六年前突然去世,沈家就由他的三个儿子掌管。沈凌菲的母亲,原来是沈家的一名歌姬,叫做筱婕,年轻漂亮,歌舞双绝,后来成了沈慕亭的侍妾,生下了沈凌菲。沈慕亭去世不久,筱婕一天晚上走路,不幸摔倒,脑袋撞在台阶上,就此去世。从此以后,沈凌菲就成了孤儿。
长大以后的沈凌菲,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不小心摔死的,于是,秘密请人调查。然后,要调查沈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一般的人根本不敢接受。大江联是江南最大的帮会之一,他们秘密接受了沈凌菲的委托。但是,他们的收费不菲,每年要三万两银子,而且,不保证有结果。没办法,张沈凌菲只好拼命的赚钱了。调查持续了两年多,沈凌菲已经交了九万两的银子,还没有结果。
张准目光熠熠的盯着沈凌菲的下巴,发现上面的血印,还清晰可见。他深沉的说道:“是沈家逼你离开的?你不肯将玻璃生意交给他们,所以,他们就逼你离开沈家?”
沈凌菲摇摇头,黯然说道:“不是,是我自己离开的。”
张准沉吟不语。
他有点不明白,沈凌菲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要说谎。明显是沈家的人将她逼得离开了沈家,为什么她还要一口咬定,是自己主动离开沈家的呢?难道,就是为了争一口气?未免太要强吧?
薛知蝶愤愤不平的说道:“菲菲父亲临死的时候,将家里的产业,分成四份,每个儿女各自一份。由于她是女子,她的三个哥哥,每个三成,她自己只有一成。但是,她的哥哥还要眼红她的一成,联合起来,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只要她嫁过去,这一成的份额,就要交出来。她不愿意给,他们就排挤她,逼迫她尽快的出嫁。以她的性格,当然不愿意这么交出手中的家业,那只好离开沈家了。”
张准不经意的皱皱眉头。
他真是没想到,表面光鲜的沈凌菲背后,还有这样的伤心事。玻璃生意看来只不过是一条导火索,那一成的家业,才是争夺的焦点所在。三个哥哥联手对付亲妹妹,倒也是英雄了得,空前绝后啊!
沈凌菲似乎微微的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没关系,都过去了。我也赚够了。大江联的调查,持续了两年多,一直没有结果。我想,以后应该也不会有结果了。明天我去水月庵,给我娘做法事,一个月以后再回来。到时候,我会将船队都交给他们,我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薛知蝶忍不住叫道:“你就这样忍了?”
沈凌菲沉默。
薛知蝶说道:“菲菲,你怎么不说话?”
沈凌菲无奈的笑了笑,依然是无所谓的说道:“因为我是女人,所以爹爹只给我一成的产业,这已经是很照顾我了。我如果是男的话,应该有同样的份额。只可惜,我不是。其实,将属于我的一成产业,交给各位哥哥,也没有什么不对。毕竟,我是一个女人,整天在外面跑,抛头露面的,的确是不太合适,有损我们苏州沈家的形象。他们给我找的那门亲事,也不算太坏,我嫁过去,顺便交出那一成的家业,这件事,就算是了结了。”
说到这里,沈凌菲的眼圈红起来,却又拼命的忍住。豆大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来回的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她的语调,也基本是平静的,没有什么起伏。
薛知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愤愤的说道:“以前,我总觉得你很坚强,没想到……你……我看错你了!”
沈凌菲突然情绪失控,歇斯底里的叫起来:“我能怎么样?你们告诉我,我能怎么样?我只是一个女子!他们有那么多的人!他们还是我的哥哥!我能怎么样?我娘不在了,我爹也不在了,我能怎么样?薛知蝶,你告诉我,我能怎么样?我能指望谁?啊?我能指望谁?”
失声痛哭着,一头钻到被子里面,继续放声大哭。
众人全部愣住。
谁也想不到,沈凌菲也会情绪失控。在场的每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大家族表面风光,又有谁知道其中的肮脏?斗争的激烈,恐怕不在和鞑子的战斗之下啊!
张准缓缓的说道:“都走吧,留下宁姑娘在这里照看着。”
众女只好默默的散去。
张准也退了出来。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热烈的鞭炮声。
新娘子终于是过门了,婚礼正式开始。
张准这个大人物,也要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