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心独裁,臣不敢妄言。”
陈新甲当然不敢直说,开口就是托辞。
“你说吧,朕不怪你。”
崇祯宽容的说道。
他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自己看上眼的臣子,对他都很宽容,基本上不会怎么处罚。如之前的温体仁,现在的杨嗣昌,还有这个陈新甲,都是崇祯看上眼的。他认为,杨嗣昌和陈新甲的提拔,可以改变朝中无人的局面,给自己带来好运。
“陛下,臣认为,不如让卢象升戴罪立功……”
陈新甲斟词酌句的说道。
其实,这番话不是陈新甲的意思,乃是诸多同僚的意思,特别是刑部尚书汪乔年的意思。陈新甲为什么要听汪乔年的话?因为他刚入职的时候,乃是在刑部担任员外郎,所以对刑部的人,多少有些感情。当然,最最关键的原因,是因为银子的问题。
汪乔年有心为卢象升开脱,又有人有心想要将卢象升接纳过来,银子方面,自然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汪乔年出手就是三万两银子,只要陈新甲在皇帝的面前,为卢象升开脱。陈新甲刚刚进入京城,的确需要很多银子打点,见到白花花的银子,就有点动心,盘算一会儿以后,就利索的收下了。
陈新甲估计,在崇祯的面前,为卢象升说点好话,问题是不大的。而且,陈新甲也很清楚,崇祯此刻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想杀了卢象升,以表示自己对孙承宗的死,是不可饶恕的。但是,他又想饶恕卢象升,博取一个刀下留人的好名声。说白了,就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崇祯皱眉说道:“卢象升罪大恶极……”
陈新甲吞吞吐吐的说道:“卢象升固然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只是朝中各位同僚,多半认为,其行军打仗,还有些许可取之处,当今乃是乱世之秋,兵连祸结,军务繁重,要是可以让他戴罪立功……”
好吧,你不是想要博取一个好名声吗?我现在就给你。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拉上众多的朝臣,应该可以了吧。听汪乔年的口气,收了银子的人,应该不止他陈新甲一个。在适当的时候,其他人肯定也会为卢象升求情的。
果然,听说朝中大臣,都愿意为卢象升请求,崇祯的脸色,就缓和下来了。他需要的就是这一点。是你们拼命的为卢象升求情,我才放过他的。要不然,因为孙承宗的事情,我是怎么都不会放过他。这样既获得了大臣们的好感,又成功的维护了自己对孙承宗的死的不可饶恕之情。
崇祯皱眉说道:“朝中各位臣工,并无任何为卢象升求情的奏疏。”
陈新甲委婉的说道:“臣以脑袋担保,他们都愿意上奏为卢象升开脱。眼下,奏疏应该是到了内阁了。”
崇祯说道:“既然如此,你去内阁一趟,看看有没有相关的奏疏,要是有,都拿过来给朕看看!”
陈新甲叩谢而去,直接来到内阁。值班的内阁大臣,正是范复粹。听到陈新甲说明来意,范复粹笑着说道:“你来得正好,类似的奏疏,已经有七份了。大概下午还会有来。你且等一个下午再说。”
果然,到了下午,又有更多的求情奏疏上来。陈新甲暗自惊异,这个卢象升,没想到还有如此的人脉,居然能说动这么多的大臣,为自己求情,看来他花费的银子,的确不少啊!只用了半天的时间,陈新甲就收集了二十位多大臣为卢象升求情的奏疏,他急忙拿来给崇祯看。
崇祯缓缓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传旨,卢象升,革职,永不叙用。”
陈新甲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
两天后,卢象升从锦衣卫的昭狱里面出来。
原本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的他,在昭狱里面呆了几个月的时间,已经瘦了足足一圈。又黑又瘦的他,站在昭狱的外面,感觉一切都好像是虚幻一样。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还会有机会出来。想起在昭狱里面的日子,饶是卢象升这般骁勇的人物,也是不寒而栗。
在昭狱外面迎接他的,不是他的家人。等待他的,乃是一个年轻人,还有一辆马车。这个年轻人二十来岁,面如冠玉,笑眯眯的,看起来友善得很。他的家人,都回去老家了。他自认是必死无疑,因此将自己的后事,都已经安排妥当。对于自己的尸首,他完全不在乎,任凭朝廷怎么处理。没想到,突然出狱,颇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
卢象升纳闷的问道:“你是谁?”
年轻人笑眯眯的说道:“不告诉你。”
说罢,挥挥手,立刻上来两个动作敏捷的家人,将卢象升打晕了过去,抬上马车带走。马蹄声清脆,很快就出了京城,直接向天津卫的方向飞驰过去。
卢象升其实是有些功夫的,时常亲自挥舞大砍刀杀敌。但是他刚从号称人间地狱的昭狱出来,身心疲惫,虚弱无力,又是猝不及防,结果,一下子就被打晕了。他的最后一个意识,是无比疑惑的:“难道,皇上不公开杀我,却是要秘密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