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看被雷劈过是什么样,我没见过被雷劈过的人。”
“那你看出来了么?”
“还没,但我觉得快了。”
“现在呢?”
“嗯……大哥你是不是刚洗过澡?”
“是啊。”
“难怪,你身上闻不到我上茅房时候的味道。”
……收回你那双污秽的眼珠子。
大概这就是两兄弟感情还算不错的原因。因为这个弟弟不光是看上去不太聪明的亚子。
“行了,别瞪着你哥了,他还怎么吃饭。”
时涯这才收了神通,但嘴里还念着‘我可以教大哥上茅房的时候怎么不弄脏手’……
为兄心领了,这法子你还是自己珍藏吧。
时倦随口问道。
“爹,天命司那边……”
“放心,我回去周旋。只要你没事,其他都好说。”
天命司出动了浊世之则,没拿到【天之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件事还有后续。
当时是认为浊世之则没起作用,但现在看来,却不一定真是这样。
他对玄界的事全然没底,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是不是十分常见。万一天命司的人一来就能堪破,那又怎么办?
想来想去,始终没个主意。
“儿啊。”
一只宽大的手掌覆盖住逐渐发凉的手背,抬头看去,是一张温和的面庞。
“有爹呢。”
“天塌下来,爹在呢。”
时倦重新明白了过来。
怀抱着那样巨大的孤独感,像是一只仓皇的小动物般生活在这个家庭里,时有常却始终没有真的疯掉和选择离开的原因。
因为他有个好父亲。
一个虽然不太灵光,却始终为他遮风挡雨的父亲。
现在想想,大概投入玄者的行列,或许也不算是太过离谱的选择了。
至少能看见这个用了一辈子的心血和心力来待自己好的大叔,多一点笑容,那好像就值得了。
时倦的心,是这么说的。
一双竹箸,跨越了两世人的魂灵距离,将一口热气腾腾的菜夹入了时憩的碗里。
时倦低下了头,咳嗽道。
“吃饭吧。”
时憩很是开心,说道。
“来来来,吃饭。”
这一顿饭其乐融融,甚是融洽。
吃到途中,时涯想了好久,终于满脸愁苦地放下了手里的鸡腿,还是决定要问。
“爹,我有个问题。”
时憩一听就警惕了起来,眯眼道:“你又怎么了?”
“我能不能做侯爷。”
“你做个屁!”
时憩气得七窍生烟,这个不开窍的臭小子,你先跑到四十九尺的位置,等我五十尺的大长刀。
雨暗香放下筷子,不满道:“老爷,干嘛这么吼儿子!”
“他这问的是什么问题,这不是盼着我早死么?”
“哪有这回事。涯儿也是为了咱们时家好啊。您早定下来继承人位置,对凰主也有交代不是。”
四姓门庭的传承牵动社稷,所以每每都是要早早定下,回报主上的。这一代里面,其余三家也都早定下了继承人,唯有时憩迟迟交不上答案。
时倦做不了继承人,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只是时憩却迟迟没有拿定主意。
雨暗香道:“都说了你多少次了。时家世袭罔替,怎么能不决定好继承人位置。你年年入宫都要被凰主批评,今年连浊世之则都出动了,再没个答案,你就不怕凰主动怒。”
时憩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以为我是不肯传给涯儿么?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时家代代家传都是‘简脉’的玄者。这要做个高深的简玄,难道靠练肌肉么?这跟行玄的那群只懂吆喝的二愣子有什么区别?老杜家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四姓门庭,时、杜、龙、闻人,都是历史悠久,与初代凰主共开国,享富贵功名四百载的大家族。
其中时家与杜家比较不对付。
说错。
是非常不对付。
听说老爹和杜家的当主,从年轻开始就为争姑娘吵架,后来一殿为臣后还是吵闹不休。君往左时吾必往右,哪怕前方有水沟。
而杜家,是以行脉为主的行玄家族。所以时老侯爷连行脉一并讨厌上了。
时憩吹动帅气的胡须,没好气道。
“简玄就是要会念书。我时家世世代代,哪个不是风流儒雅的美男子。你看看他这熊德性。”
“怎么熊了?哪次打架涯儿没上,从来没怂过!”
时憩呸道:“我说他熊,说的是他胆小么?说的是他像头狗熊,不动脑子!哪有简玄跑前头当排头兵跟人打架的。他到今天,书一本本的不会念,字一笔笔的不会写。拳倒是打得越来越好了。”
简脉的修炼方式与别不同,多涉及读书写字。不会这一套,却又生来是个简玄,那就是俗称的‘天赋不好’了。
老成持重的时涯想了想,斟酌着开口:“我拳打得,那不是一般的好。”
当即脑袋上就挨了老爹的一撇子。
你斟酌了个啥啊……
“要开窍,就只能带你去引天雷了。你看看你哥,现在多长进。”
雨暗香偏帮儿子,赶紧说道。
“要我说,反正这家主的位置,你也传不给别人。倦儿自己都说了,他做不得继承人。可不是我这做二娘的狠心。侯爷你在命宫之内树敌多少,难道让倦儿去挡么?”
时憩抱着手臂哼道:“我死之前,拉他们全陪葬,不拖累儿子。”
“那也要倦儿能做这侯爵啊。时家是什么门庭,能出一个不通玄的家主?”
“老爷就两个儿子。论嫡庶,论血亲,不传给涯儿,还传给二房不成?那能服众么?至于倦儿么……要我说呢,这侯爷,涯儿未必做不来。”
雨暗香说一句,时憩面色就暗一分。但却又无法反驳。这个事实,他早已知道了很多年,也为之奋斗了很多年,可惜的是,直到今日,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娘,不许说了,爹爹伤心了。”
女儿来劝,雨暗香也就知趣地闭上了嘴。
不过她大概也达成了目的,把这件事在时憩面前好好提了一提,让他早日下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嘛。
眼见二娘祸水东引,把火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时倦也不当一回事。
但惹得老爹伤心难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能啊。”
时倦忽然说话,众人的目光不期然地就看在了他身上。
“弟弟怎么不能做侯爷了,我就相当看好他。”
“哥,真的么?不骗我?”
“不骗不骗。”
时倦说道。
“既然答应了天命司,为了保住【天之扉】,这继承人我当然是不做了的。何况以我的才能,也做不来。爹,你也别难过了,好好培养二弟才是正经。”
时憩听得难过极了,为时倦的懂事感到又是宽慰又是心疼。
时涯懵懵地道:“那我做了侯爷,你怎么办?”
我要做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不过逼格已经烘到这了,这么说当然不行了。
时倦微微一笑,先看了一眼爹娘,再看了看弟妹。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是什么……雨暗香和时涯都没听懂。
而时憩和时催妆却微觉讶异。这两句诗听来不如何高雅,只是俚俗通顺,但胸中气魄却很大。
时倦收拾了下,站起身来,继续道。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我吃饱了。”
时倦莫测高深的一笑,退出了群聊。
留下了满目的惊绝赞叹。
……
和没听懂的时涯在低头吃饭。
……
……
没过多久,又传来了时老侯爷拉着二儿子去引天雷,雨暗香在旁拼命劝不要的声音。
呵呵。
不过就是祸水东引,简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