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府里出来的学生,多从童蒙时期开始,便立志在凰主麾下为臣。而学堂之中,当然是以教授文道为主。
是故羽州官方的简玄,十有六七是同学,那便是从太学府里缔下的缘分。
但近年来,简脉势微啊。
诸国纷乱,武道大昌,简脉奉行的文道逐渐衰微是不可避免之事。
勋贵子弟纷纷另投别门,不愿再入简脉。铁了心要入简脉的,不是本就世代简玄的世家,就是机缘巧合成为了简玄的新玄者。
但这些学生们,也各有各的问题。
拿后者来说,因成为简玄而入太学的学生,多数对读书毫无兴趣。仅仅想借助太学的名气和经验,帮助他们在玄者的路途上走远。这些人是断断不敢推给命宫的。
前者的话……凌学政看向底下的学生。
今天的课是作诗,题目是‘少年志’。
给了一炷香时间,作品统统像是抹了芥末——看过去直接辣眼睛。
诸位少年子弟果然是国之栋梁,无不志存高远,或想去勾栏里欣赏高雅艺术,或想在花魁间领略无限险峰。要不就是写实派,连将来的月薪希望都写出来了,活像是招聘面试。
有一位学生,堪称典范。
直接空了一张纸。
因为这学生,时涯,他不会写。
这也招来了身边同学们的讥笑。
“这是作诗,你来干什么?”
“空白一片,你以后想做白板?”
“快别摇头晃脑了,你脑袋里的浆糊和水快合成一处了。”
——你们还有脸笑他?!
看见学生们这样,凌学政痛苦地捂住了脸。
今年的推荐人选,难道要轮空么?
想到继续缩减的经费和博士们的眼神,他就一阵阵胃痛。
他倒是不担心时家的小公子。反而比较担心嘲笑他的几个。
这位小公子也不是第一次让人嘲笑了,一般都会直接把笑他的人按在地上摩擦。
只是今天脾气倒好,居然没有这么做。
时涯本来是想动手的。
但他想起了爹的话。他以后,要成为一个伟大的简玄。简玄都是喜欢动口,不喜欢动手的。所以他尽量不动手。
可惜小时涯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事,叫做我敬你一尺,你拆家扒房还冲我祖宗牌位吐痰。
生员们的嘲笑声更加大了,也说得更加刻薄。
勋贵人家之间也是有竞争的,这种竞争反应到孩子们身上,会变得更加残酷。
凌学政担心事情闹大,忙喝止了其他同学,宽慰道。
“有穷,你今天很好,不卑不亢……主要是没有动手。”
时涯冷哼一声。
“我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有同学笑道:“你写又写不出来,拿什么见识?”
笑声又再大了几分。
时涯不屑地扬起脑袋,吟道。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教室内倏然安静了下来。
刚才那写出‘初一十五逛青街,花魁冲我笑咯咯’的同学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时涯挥袖道。
“我是堂堂男儿汉,不跟你们这些娘儿们做计较。”
说罢便昂首阔步,走出了教室。
凌学政呆了半晌,终于第一个从众人的惊讶之中恢复过来,跑了上去,想要截住时涯。
走到教室外,却听时涯松一口气,喃喃道。
“幸好有大哥这首诗,不然还真的镇不住他们。”
——大哥?
——时家长子,时有常?
凌学政心头,忽然转过了一个很有前途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