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玄庙内部吵开了花。
九大主殿的稷官云集,一夜无眠,势要商议出个章程来。
昨夜接得命宫出的喻令,多数稷官心中只有庆幸。连凰主都给了时家天大的面子,幸而他们当时没有站在时憩的对立面。
“幸好齐官决断明快,当场答应了,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说话的稷官也是五十往上的年龄,说话时声若洪钟,几乎一个人顶过了其他八人的音量。
也有人对他这话持相反态度的。
“我玄庙到底不是直属命宫的,时憩他这般强凶霸道,我们要是答应下来,岂不是显得我们怕了他时家。”
“你不怕,那你自己去回绝。反正我是没胆子去的。”
三数名稷官低声嘀咕,面色虽还倔强,但毕竟还是不服的。
那声音大的稷官冷笑道:“你们懂什么?镇日只知道躲在殿里侍候妇孺,”
其中一名稷官反击道:“连圣人殿的陈稷官都没说话,你老常主管的是‘逐日殿’,怎么又这么多话说。”
“杜安平。”
常稷官静静说出这三个字,让大家讨论的声音压低了不少。
“羽州说起行脉,谁人能漏了这位雪域军神?那是神惊鬼惧的人物。但他生平最大的对手,却从不说是旁人,一直都是时侯爷。”
“你怎么知道的?”
“杜将军每回来玄庙祭祀行神,发的愿都只有一个——抽时侯爷的耳光。你说我怎么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杜安平在羽州境内好大的名气,率领羽命军纵横雪域。北境强军虽众,他却连一抗手也难觅。
就连教出来的弟子也隐隐青出于蓝。别说正面对抗,北境之内无论友敌,就连提他师徒俩名头的人都罕见,省得没来由地惹到那杆北地第一枪。
连他都将时憩视为生平劲敌,还有谁敢轻言去撩虎须。
“好热闹啊。”
说话间,一名身着玄服的老者笑呵呵地走入,九名稷官立刻起立参见。
“都坐下,都坐下,不是要请我来主持公道么?我就来听听,多礼个什么。”
老者不是旁人,正是羽州玄庙唯一的大稷,也是这里的最高掌权人——顾颜之。
下属们纷纷关心。
“大稷官,您昨日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人伤了您?我们替您抓他出来。”
须眉俱白,道骨仙风的老者一捋长须,豪迈道:“呵呵,此事老夫自有分寸,那人逃不了。”
众人都道大稷果然是神机妙算,那凶徒有罪受了。
唯有顾颜之自己血泪内吞,无可奈何。
那人哪是逃不了,是不用逃。
后来一对形容,顾颜之就明白了,那打他的少年居然是时憩的儿子。
老夫这仇还报不了了……
顾颜之落座,叮嘱道。
“你们这一大早的,又在吵什么?我说过多少次,经营这偌大一间玄庙,最重要的就是四个字——和气生财。千万不要伤了和气,你们打成狗脑子不要紧,反正原本也差不多,但伤了财路就不好了,是不是?
我问你们,这玄庙里头,最关键的是什么?”
九个人一个声音,不约而同道。
“是信仰。”
“是钱。”
顾颜之独排众议。
“你要巩固信仰,难道不要花钱么?修缮庙宇,塑造金身,修桥铺路,分粥施药,哪一样不要钱?就连你们这群家伙吃饭睡觉,哪一样又不花钱?早就说了,天命畿内,达官显贵多如牛毛,要和气生财,不要跟人随便起冲突。”
常稷官恭敬道。
“可是大稷,现在有件事……很可能会让玄庙断了财路。”
大稷官双眉飞起,眼过精光。
“大事,说。”
几位稷官你一言我一语,赶紧将时憩的要求大致说了,顾颜之听罢反倒宁定下来许多,呵呵笑道。
“就这点小事么?”
众人见大稷官云淡风轻的态度,都有了指望,忙问道。
“大稷的意思是……”
“办啊。难不成你还想跟时家开战?凰主都答应了,你我还想反着来?”
凰主昨夜发下的御令里,包含了时倦灵脉已生。
命宫的旨意,在羽州就是天意。
那就是说不管是谁来想办法,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这条灵脉给安上。再加上时憩临走前说过那句话,那不必说也知道,是谁该要负起这个责任。
顾大稷依旧没什么紧张感。
“都紧张些什么,时倦虽天生没有灵脉,到底他爹是时闲暇,难不成还真会放着不管?要不是他挑挑拣拣的,非要给他儿子一个前程,硬要用浊世之则赐脉,他儿子早就是玄者了。”
众人点头称是。
“倒也是,其实天命司研究出来的‘换脉’之法,能将已逝世的玄者身上灵脉换给旁人,已是天大的造化。”
“但这换脉得去中神州才换得,我们来得及么?”
“那不一定,如今天命司的太司令是客远来,有他的技术,加上闻人语这玄术奇才,把握当超过六成。”
“你敢拿六成去赌时家人的巴掌?”
“何况天命司换脉之术,换上的灵脉与原体有所扞格,不但无法挑选神属,进境也大受限制。否则时侯早着天命司换了,还等我们去丢人现眼么?”
吵来吵去,又吵了回来。
他们昨夜一整晚就着这个话题来来去去地吵,至今也没个结果。
“都静一静。”顾颜之精准抓住了问题的核心,狐疑道:“说话没个正题,扯什么天命司换脉,难不成时倦的检验有什么问题?”
“这个……”
陈稷官顶着所有人目光聚顶的压力,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