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的来说,这副地图还是很有帮助的。
看着地图上的山峦和平原以及烽燧。
程不识就慢慢的在心里构筑起了一副作战的战图。
此刻,在他的眼里,这武州塞以内,马邑城以北的方圆两百多里,都必将成为战场。
所以,在这个地区的每一个制高点,每一个关键的道路路口。以及每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村寨,都将成为汉匈两军争夺的关键所在。
而胜利的关键,就在于,谁能在战争中。占领更多的关键点。
尤其是匈奴这样的敌人。
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在程不识看来,是走向胜利的关键。
毕竟,一支骑兵的活动空间是两百里跟一百里,其所能发挥的作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若其活动空间不过数十里。那其实跟等死没有区别了。
被关进笼子里的毒蛇,再怎么有毒,也咬不死人。
凝视着地图,再想着心里面构筑的三维战场。
程不识的手就点在马邑以南三十里的那个在平原上的村寨。
“请转告前将军……”程不识叫来一个传令兵,嘱咐道:“请将军立刻下令,全军加快速度,抢占黄氏亭!”
在这个地图上,黄氏亭位于马邑城与雁门关之间的直道中心。
向北三十里,就是马邑,向西,可以迂回到匈奴军队侧翼的软肋,向南,则是汉军的后方。
扼守住这里,就可以防止匈奴骑兵渗透到雁门关下,更可以随时随地支援马邑城的守军,匈奴将无法包围马邑。
而匈奴无法包围马邑,又无法渗透到雁门,那么,他们的选择,就只有一个——回收自己的兵力。
而这,正是程不识所需要看到的。
匈奴兵力一旦回收,就等于汉军兵不血刃,将战线整体向北压缩了五十里。
……………………………………
“发现汉军援兵?”
匈奴右贤王的大纛之下,尹稚斜闻讯,吓了一大跳。
“他们到哪里了?”尹稚斜紧张的问道:“有多少人马?”
“大王,前锋游骑在距离马邑城六十里处,发现了来援的汉军先锋部队,初步估算,其先锋约为两千骑兵,现在驻屯在距离马邑五十里处的一个路口,已经扎下营盘……”尹稚斜身旁的一个匈奴贵族回答道。
“五十里!”尹稚斜马上就跳了起来。
这意味着,汉军的援兵,与马邑城之间的距离,只有不过最多两个时辰的路程。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被匈奴骑兵,团团包围的马邑城,咬了咬嘴唇。
然后,他神使鬼差的问了一句:“白羊、楼烦和折兰,三部族都知道了吗?”
“回禀大王,负责警戒和清理马邑之南的汉军的游骑兵,皆是大王麾下,奴婢还没有来得及去转告白羊等大王!”那贵族说道。
“先别告诉他们……”军臣勒住缰绳,然后伸长了脖子,眺望远方。
此刻,他心中有着一个巨大的疑问——汉朝人怎么提前出兵了?
在已知他没有跟汉朝私通消息的前提下。尹稚斜的心里变得非常不安。
“东胡王也不太可能知道白羊、折兰两部族南下的消息!”他在心里想着。
折兰和白羊两部南下,走的是昆邪王和休屠王的地盘,而且,当这两个部族从河西走廊进入河套平原时。为了保守秘密,全部换上了昆邪和休屠的旗帜和服饰。
单于庭为了不让东胡王卢它之闻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派人专门去东胡部族的王帐,专门盯着卢它之。
在这样的情况下。卢它之也不太可能侦查到白羊和折兰的南下。
那么问题来了!
汉朝人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前锋探头,就有两千骑兵的汉军。
可想而知,这支援军的规模,会有多大!
起码也会有三四万人!
这样的力量,已经不是汉朝的某个边塞郡国能调动和组织得起来的力量了。
在汉朝的体制下,有且唯有长安的皇帝,能够用他的权力,调动这样规模的军队。
而尹稚斜很清楚,哪怕是在匈奴,想要调集三万以上的军队。也不可能单于下令,就能马上调来。
而在汉朝,一支军队要调动,从准备到拔营,哪怕是最精锐的军队,也需要七八天时间做准备。
将装备和后勤,全部组织完毕,才能出兵。
换句话说,至少在十天前,长安皇帝的命令。就已经从长安抵达了汉朝的某个重要要塞,调动了该地的军队。
“你们看清楚旗帜了吗?”尹稚斜回头问着。
“大王,奴才等仿佛看到了一面绣着猛虎的大旗,从南方而来。另外还有一面绘着长蛇的旗帜在其后面……”
“句注军!”尹稚斜倒吸一口凉气:“还有飞狐军!”
对这两个老朋友,尹稚斜再熟悉不过了。
他父亲在的时候,最痛恨和尊敬的敌人之一。
同时也是他小时候,骑在羊背上,与奴隶们玩的游戏的主题。
那个游戏的名字叫做:杀死飞狐(句注)。
对匈奴而言,在汉朝。它最大的敌人,就是拦在他们南下路上的三块又硬又臭的石头。
云中的魏尚,雁门郡驻屯的句注军,还有趴在飞狐古道的飞狐军。
二十多年来,这三个老朋友,给了匈奴人太多太多的惊喜和惊吓。
以至于连小孩子都知道,想南下,这三个敌人,就必须除掉。
“至少在半个月以前,长安的命令,就已经下达到飞狐军中了……”尹稚斜闭上眼睛,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
从长安日夜兼程,背负着汉朝皇帝命令的使者,在跑死了三匹甚至更多的传马后,将一个来自长安的命令,传递到了飞狐口的汉军营地。
然后,总兵力高达两万人的这支军队,在留下了少量的看守部队后,全军拔营,秘密北上。
同时,本来分散在雁门郡各地驻防的句注军,受到了集结的命令。
无数的物资和军械,在汉朝的内地井然有序的流动。
数十万的民夫,推着一辆辆的独轮车,挑着一担担的物资,一辆又一辆,重载物资的马车,在民夫和牲畜的牵引下,沿着无数古老的道路,攀爬而上。
若他猜测是真的。
那么……
尹稚斜猛然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然后,他就看到了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尹稚斜一个踉跄,有些沉受不住,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大王!”几个贵族眼明手快,连忙扶住他。
“马上传令全军,向后收缩,同时立刻让白羊王、楼烦王还有折兰王,来本王这里开会!”尹稚斜站稳后,第一句话就是急不可耐的下令。
作为匈奴的右贤王,作为一个矢志要跟军臣争夺单于位置的匈奴王族。
尹稚斜的军事天赋,自然非常优秀。
他大声的对左右道:“我们上当了,这是个一个圈套!汉朝人设下来的圈套!就跟我们在草原上猎狐一样,先将狐狸引进设置好的陷阱里,然后,无论狐狸多么狡猾,多么聪明,多么灵敏,都逃不开被陷阱夹住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