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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八节 掀桌子(4)(2 / 2)

在这样的情况下,指望下面的人清廉守法,廉洁奉公?搞笑吧!

所以,这偌大长安城之中,上到三公九卿,下到衙役临时工,无人不贪,无人不拿。

自萧何迄今历代丞相之中,唯有申屠嘉真正做到了不贪不拿。

其他人,哪怕是坊间好评如潮,备受人们尊崇和怀念的北平文侯张苍,不也干过贪污受贿,私相授受的事情?

现在,皇帝觉得这样不行,必须整治。

于是举起屠刀,要砍一个朗朗乾坤出来。

哪怕是周亚夫也觉得,这未免有些太过于霸道和不讲理了!

更重要的是——周亚夫确实担心,激起众怒!

“息怒?”刘彻冷笑一声。

他现在是不可能息怒的。

这样的机会不好找,这样的决心也不好下!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借题发挥,他无论如何是不会罢手的。

当然,刘彻也知道,饭得一口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做。

从宏观和历史角度来说,只要有国家和统治阶级存在,官僚与贪污就不会消亡。

反正,刘彻从未见过和听说过,有任何政体和制度,消灭了官僚和贪污。

哪怕是号称最廉洁的瑞士,恐怕也不见得干净到哪里去!

所以,对于官僚们,他的要求真的很低。

能做事,会做事,有积极性,不去搞事,就很合格了!

像少府卿刘舍,大农直不疑。

这两个人,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两者一个是大贪官,一个则是出了名的诺诺大农。

刘舍这个家伙,悄悄的挪用和偷取少府的技术以及工匠给自己的工坊和封国做事情,也不是什么新闻了。

而直不疑在大农衙门,更是完全就是个摆设和雕塑。

大农衙门的具体政策和事务,都是由以商容为首的三丞六令讨论和制定并实施的。

曾经有个笑话。

当年,开凿龙首渠时,有人问直不疑:明府可知如今龙首渠凿到那里了?

结果直不疑一脸懵逼状,还是身旁一个小官附耳告知,才让他免去了尴尬。

但刘彻就从来不会对这两个人有任何不满。

刘舍贪是贪,但他会做事啊!

他业务能力虽然不强,但手腕强啊!

当少府这七年,他忙里忙外,忙上忙下,甚至有时候还得去帮楼船衙门的港口和造船厂操心。

但每一件事情,他都干好了。

少府这些年来,能够按时甚至是提前完成许多工程和任务指标,刘舍功不可没。

这就够了!

还有直不疑,他确实是个傀儡,甚至从未在大农任上提出过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和制度。

但问题是,他放的开。

而且善于提拔和保护手下。

当初,严熊开凿龙首渠,就是他在后面帮着遮风挡雨,阻挡了那些企图伸向龙首渠工程的各种黑手。

所以,尽管刘舍的贪,天下皆知,但刘彻信任他。

尽管世人皆知,其实直不疑压根就没有管理和处置偌大的大农衙门的能力,但刘彻就一直让他坐在大农的位子上。

毕竟,刘彻心里很明白。

汉室是封建制度下的帝国。

无论是官僚还是贵族,千里当官,为的不是名就是利。

能把事情办好,能让政策落实下去,就是好官。

贪点拿点,甚至没有能力,都可以原谅。

你像少府和大农以及太仆衙门,这些年推行假农耕具和假畜政策,基本上就没跟老百姓伸过手。

他们伸手的对象,都是商贾和贵族。

得到的好处,大半都是从这商人、地主、贵族身上拿到的。

他们能拿到,这是本事!

但这内史和长安的官僚,如今干的是什么事情?

勾结商贾与贵族,鱼肉百姓。

更重要的是吃相及其难看,手段及其低劣。

刘彻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这么玩。

要不了几年,他的大好形象与帝国的大好事业,就要被他们毁掉了!

自古,民心难聚而易散。

隋文帝留下的基业,杨广只花十来年就败的干干净净。

开元盛世的伟业,李隆基只用数年,就将之葬送得点滴不剩。

中国历代王朝,花了两千年建立起来的优势和地位,满清只用了一百年就全部丧尽,以至于有史以来第一次,中国沦落为世界倒数,甚至被千年小受霓虹骑到脑袋上。

所以,刘彻看着周亚夫,决然的道:“丞相不用再为此等残民之贼说话了!”

“朕早就说过,且多次晓瑜天下:朕以三王五帝之伟业为目标,矢志于上参尧舜,下配三王!此辈不知朕内志也就罢了!反以残民之政,坏朕大事,使士民离心,百姓怨怼,不除之,朕愧对祖宗,愧对天地,愧对社稷,愧对先王!”

看到天子的决绝态度,周亚夫动了动嘴唇,却发现很难再说什么了。

自元德以来,天下最大的变化,不是对外击败了匈奴,取得了多少胜利。

而是在内部的思想文化以及舆论界之中。

如今,诸子百家,无论儒法黄老墨,还是杂家和离经叛道的荀子学派。

人人都是高举着‘以民为本’‘生民为本’的旗号。

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在思想界和舆论界,文人士大夫们嘴上,都是在天天念叨着‘人民’纷纷表示要‘爱民’,呼吁国家和统治者‘广施仁政’。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如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让周亚夫感觉很尴尬。

一方面,周亚夫深深觉得士大夫体统和贵族的尊严,应该要保护。

但另外一方面内心告诉他——这些渣渣死有余辜!

所以他很矛盾。

但晁错却是一点都没有矛盾的样子,相反,这位御史大夫简直就快要跳起来了!

晁错几乎是摩拳擦掌一般的对刘彻拜道:“陛下,臣以为丞相所言非也!韩非子曰:法之道,前苦而利长。今,内史诸官,为非作歹,害民久矣,陛下除之,虽有一时之苦,但必获利绵长!”

刘彻听着也是点点头,他很清楚,这一刀砍下去,是真的在割肉。

你想整个长安的官僚们,这一次起码要杀掉、罢黩和流放大半,整个官僚系统瞬间瘫痪,想要恢复正常,至少需要半年,要恢复到完全状态,起码需要数年。

但,割掉这块肉后,长安必定会健康许多,人民也会感激良久。

至少可以给汉室政权续命二十年。

不过……

刘彻看了一眼晁错,这个御史大夫心里面在打什么小九九,他自然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