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察是自尽的。
换一个明确点的说法,他被逼自尽。
诚然,以当时状况,哪怕永寿长公主的人没有逼到他跟前,狄察也一样无路可走。
他彼时死路一条,死得利索些,自己少受苦,还能给家中老幼争取到生机。
作为一颗保不住的棋子,狄察在死前还摆了永寿长公主一道。
嘴上应得好好的,请求长公主看在他听话、顺从的份上,请长公主看顾自己的家人,转头,暗悄悄地把人送走了。
永寿长公主再是气急,一时之间,也抓不到狄家人的踪迹。
这天地太广了。
只要不入城池,一家子人想方设法在村子、庄子中生存,并非不可能。
再过几年,风头没有那么紧了,改名换姓,亦是一种路子。
毕竟,狄家手里还有些银钱。
祖上行商,攒了厚厚的家业,狄察送家人避难,定然也让他们带上了足以吃喝不愁的银票。
有钱开道,许多事情都能周旋。
因此,要寻这么一家子,极其不容易。
霍以骁知道这个道理,先前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让人盯着狄察的老家。
人这一辈子,都是念着“根”的。
狄家的祠堂在那儿,祖坟在那儿,狄家亦有些没有被牵连到的亲眷在,平日里不一定有什么联系,但年节、清明、中元、腊八这样的时日,也许会有割舍不下的人回去看一眼。
霍以骁是守株待兔,本来做好了兔子五年八年不撞树的准备。
没想到,这才第一年的年节,兔子就咚得一声,撞了个七荤八素。
邢妈妈道:“听说是因为狄察的老母亲,老人家失了儿子、背井离乡,身子骨扛不住,越发想念孩子。
狄察当日送走的是他在京里的儿女?在他老家,还有个胞弟。
前几个月,那胞弟从山上摔下来咽气了?留下个小子。
老人家得了信?更是挺不住了?把那小孙儿接了去。
我们的人就跟着,一直跟到了保安城治下一村子,狄家一家老小?都在那儿住着。
跟着的人手吓了他们一下?狄家人敏锐地又搬家了,现如今住在保安城西郊的一处庄子里。”
霍以骁颔首,想了想?道:“让阿贵去一趟?动作快些?安排他们再换个住处。”
邢妈妈没有追问缘由?立刻去办了。
温宴看向霍以骁?问:“你怕长公主也顺藤摸瓜?”
霍以骁抿了口茶:“你不怕?”
温宴支着腮帮子?笑了一通。
当然是怕的。
永寿长公主锱铢必较,若是没有立刻还手,一定是在等后招。
当日,她被狄察摆了一道,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狄察把家人转送得“下落不明”?以长公主的性子?岂会善罢甘休。
霍以骁会想到盯着狄察的老家?长公主又如何想不到?
甚至,狄察那胞弟从山上摔下来的事儿,温宴都不惮盖到长公主身上。
比起选择守株待兔、等着兔子发昏的霍以骁?永寿长公主会直接点火熏兔子窝,逼兔子慌不择路地撞树。
眼下,永寿长公主大抵也收到狄家的线索了吧。
“阿贵能赶在长公主之前?”温宴问霍以骁。
霍以骁嗤得笑了声:“不好说。总得给她寻些事儿,让她顾不上狄家人。”
温宴亦笑。
狄察的自罪书被她交给了桂老夫人,就收在老夫人床头的匣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