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将心中关于那半年之事的解释压下来,他不想听。
海胤差人备了清淡的膳食,含帝君所点的鲈鱼,其余仍有几样新鲜时令菜如秋葵、百合、莲藕荤素搭配着,以及酒水,船上到底将就些,不比宫里齐全。
洛长安闻见鱼的味道,便忍不住胃里难受起来。
帝千傲夹了鱼肉喂至她唇边,“尝尝味道。”
洛长安强压着不适,尝了一口,皱着眉心道:“不大中意。别喂我了,我自己来吧。”
说着,拿起汤匙,对番茄牛腩里的番茄情有独钟。
帝千傲没再强喂,见她对酸酸的番茄贪口,只笑道:“不是你月事未净,朕会以为你肚子有了朕的种呢。”
一个‘种’字,又令他眼底猩红。
洛长安一怔,没有说什么,原来文字狱已经这般严重了。
期间,帝千傲仅空腹饮酒,几乎没有停杯。
洛长安见他如此,加上自己胃口不佳,到底是停筷了,她静静地伴着他,他身上由于酒意,自耳廓至颈子里已经开始发红了,他隐忍的怒火,令她坐立不安,如置身高压下,快窒息了。
终于在他醉意深沉,倒酒时已经不能准确倒至酒盏内,而是使酒水洒在桌面时。
洛长安夺了他手中酒壶,愤怒地将那铜质的酒壶搁在桌上,“明明介意!为什么不问呢!喝酒买醉,我看着你难受,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这是又怎么了。以往我烧信物,现在不烧了。怕你难受,问也不敢问了。也不行”帝千傲指着自己的心脏处,红着眼睛道:“媳妇儿被人上了,我心里什么滋味呢!你让我这个孬种问什么!我自己想想,自己安静下来,不行吗。我怕你难受,对你笑脸相迎,也是错吗。”
洛长安突然就委屈哭了,看了看江面,见长安城渡头马上就到了,便道,“给你个痛快!扔了我这个从过二夫的。扶新的吧。”
“是!遇事就逃!遇事就让朕换新的!换得了早换了,需要等近十五年再换”
“若一辈子看着您气到发抖仍佯装着对我温柔,一日二日可以,受得住三日五日吗!您能忍一时,您能忍一世吗”
洛长安说着,便自他腿上下来,将自己被他拥得发皱的衣衫整理整齐,而后朝着门踱去,准备去甲板上,等着渡头到了就下船,她的马车就是渡头边子上等着她回府呢。
“兴许,”帝千傲在她迈出离开他的第一步时,便道,“朕该问问!”
洛长安将身子一顿,“您请问吧。”
“仍恨朕吗斩龙剑,不用上吗。”帝千傲温温笑着,笑意中有苦涩难言。
洛长安眼眶里忍着眼泪不落下,“您的问题,我不懂了。不问留种的事吗。不问我在他身子底下怎么叫的吗。不问他怎么给我沐浴更衣,照顾病体的吗。”
“说过了,你并不知朕想法。”帝千傲立起身来,“画舫大火,是朕的生母纵姨家姊妹所为。亡国太子是为了报复朕而辱你。你今日之不幸,今日之疾苦,皆是朕带给你的。朕若因此事报复你,奚落你,讽刺你,甚至摧毁你,朕和颜凤,和沈某,有何区别朕为什么要和他们联手难为你!你以为朕以伤害你为乐趣吗。媳妇儿,我是你的人啊。”
洛长安捂住嘴巴,泪水滚落,“别说了。”
“为什么又不让朕说了呢。本压着不说。刚开始说,又不让了。”帝千傲缓缓朝着洛长安踱去,他将手朝着洛长安的面颊探过去。
洛长安下意识的别开了脸,“我脏了。”
帝千傲将手顿珠,温声道:“长安”
“对,长安城渡头到了,我要回家了。您保重。待您领新人上凤凰台,我托人给您送礼物。”洛长安狼狈的向他俯了俯身,便打算落荒而逃,真的配不上帝君了。
帝千傲见她已然落跑至门处,便紧了二步,倏地将手撑在她身侧,把她人禁锢在她的臂弯和门板之间,声音中有几分紧涩,“和朕回宫,进龙寝一趟吧。”
洛长安心中一紧,心脏跳的也快了,龙寝二字使她眼眶发涩,那承载着她多年记忆的地方,“此生不会再入宫了。宫中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会再有洛长安。龙寝,也是再不会踏入了。”
“倒不必紧张。朕知道你去意已决。邀你回宫,是要回去将复颜草给沧淼,让他制成药,给你用了药,把小脸儿恢复了。了朕一桩心事。”帝千傲语气微微一顿:“再有,你对宫里布局熟悉,许是该问,那该去药阁,为何去龙寝。主要是你那副面朝墙壁的画像,既然你要走,就走的彻底些。将那画像也摘了自我们的婚房带走吧。”
洛长安回过身来,抬起眼睛,泪珠不住的滚落,倔强的不肯说话,那画像他烧了又复画,现下又要她取走了。
帝千傲帮她擦拭着眼泪,“别多想,今儿并非有意不带沧淼来地陵。不带他是因他不会武。并不是以此引你回宫。”
洛长安点了点头,“没有多想。是您心思深,多想了。”
“那么,随朕回龙寝,取画像”帝千傲克制的语气下,手轻颤着,自画舫大火之后,她没有再在龙寝婚房过夜,留种的事情得深谈,在龙寝谈。
洛长安想起他们的婚房,就悲从中来,不是不能去拿画像,而是去了,再离开,就又如生离,上次她用了二十多天才出宣武门,她兄长接了她很多次,戳着脊梁骨才把她接走。这次她怕自己又出丑似的离开的艰难,她犹豫着。
这大半年颠沛流离,全无半点安顿之感,好想有个家啊,不想继续漂泊了,眼看再过没几个月就二十九岁了,人生如何安放,帝君相公
“你瞧,一提进龙寝你就怕了。”帝千傲逼视着她的眸子,“朕难道会囚禁了你不成你以为进了宫门,就再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