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颜立时觉得浑身气力被抽干了,她突然呼吸不过来了。
她的生活一直很简单,感情直来直往,并不细腻,没有人对她说过萱薏说的那种很激烈的话,她深受冲击,尤其说神医和主子丫鬟一起,可把她吓坏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之事,她一辈子不敢想象这种事情。
她从没有过这种窒息感觉,真的好难受,一时间天旋地转的。
萱薏痴缠御贤王多年,她可以感受到帝萱薏对沧淼近乎病态的爱慕,御贤王爷是否当真许了她玉佩,还许了她子嗣。
秋颜心中难以控制地作痛起来,犹如埋下了心病。
临成亲了,遇见这种事,心里堵得难受。
她从衣襟里拿出了她绣了一夜的小老虎荷包,她现在没胆进殿去见她思念的男人了,或许怕看到他屋内留有萱薏主仆的痕迹,也怕自己性子太直接贸然就问了出来,也是害怕沧淼的回答,万一属实,问了就尴尬了。
我娘爱慕我爹,对我爹的妾,都是当看不见的,我娘从不和爹吵闹,爹最器重我娘。
此事我就当不知道吧。这样,神医会最器重我吧。但我发现,这样的器重,并不令人欢喜。
我娘恐怕也并不是真心欢喜,突然记起幼时娘夜里总是眼睛里进沙子,爹腿受伤那段时间娘反而最开心,她天天照顾着爹,爹的那些妾都被爹轰到偏院去了。
秋颜头一回心里藏事,太难过了,她胡思乱想着就眼睛模糊了,她抬手擦了擦眼泪,随后把她绣的小老虎荷包装进衣襟里,她偏头往有略开的门往屋内看了看,远处沧淼刚出浴,发丝还在滴着水,秋颜乱想的就更多了。
秋颜举步出殿,按着发痛犹如痉挛般的胃部,朝着金銮殿去上早朝了。
屋内。
沧淼刚沐浴过,擦拭了身子将里衣穿上,子芩过来与他敷了药,又将伤口包扎了。
子芩收拾着满桌的婚礼请柬,“好在有帝君、荣亲王帮忙,三个人抄写请柬总比您一人写要快。你们三人皇帝、王爷的写这请柬就有分量,若我写,一奴才,又没分量了。当属你们三人写,才妙呢。”
沧淼似乎听见院中似乎有些响动,如鞋底踩落叶的声音,便走到门处,扶着门框往外睇了睇,只见院中假山青松,流水石桥,不见人迹,他问子芩道:“可听见谁来了?是否秋颜过来了?”
“没听见呢。”子芩摇头,“许是鲤鱼池里鲤鱼跃起又落水的声音吧。您是一有声响就以为是您的秋妹来了呢。今儿初六,初八就是后天。快了。”
沧淼立在铜镜前,将双臂展开,“来与爷更衣梳头,今儿大小姐要受封护国公,我得重视。答应了她下朝后要去参加她的受封典礼的。”
“是。”说着,子芩将蟒袍为沧淼加身,又为他将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一时间只见他瑰姿艳逸,面如冠玉,极为夺目,“好了,爷。”
说着,子芩便在换下的衣衫里找寻沧淼的青穗玉佩,找了许久不见,便问道:“爷,您的玉佩呢?那是夫人给您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昨儿回来时还戴着,许是掖在哪里了,你再找找吧。”
子芩颔首,“哦,我再翻翻。”
沧淼戴起王帽,将衣领拉整,衣袖纽扣系上,沉声道:“去上朝了,医朝中病气。”
秋颜顺着官道往金銮殿走,胃中痉挛之感越来越重,心头闷窒之感越来越盛,如生病了。
原来只闻填堵二字,不知滋味,今儿尝到这滋味了,苦涩。
秋颜,打起精神来,马上帝君就要拨兵下大洋攻下海外地界拓疆土,我身为护国公,要为国效劳的。不可以因为萱薏的事情而受累垮掉。
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然而,没心理建设成功,她拐在路边的一处供人歇脚的小花园,慌不择路般地坐在一处避人的花坛沿子上,捂着心口,唇瓣惨白,身子微蜷,眼睛里盛着些泪迹,又不落下。
她告诫自己不能构思御贤王戏玩双娇的场面,但这些画面就不住在蹦出来,如模糊的剪影,不能窥其真相,只这心里越发难过。
“秋颜?”童寒上朝路过此处,余光里看见了秋颜佝在花坛上,看上去形容憔悴,他便迈了过去,立在秋颜面前,“你怎么哭了?”
秋颜连忙擦了擦眼睛,看了眼童寒,哎,又来一个教我不顺心的,我今天特别倒霉,想见的人没胆子见,不想见的一个接一个,她草草打发道:“我没事。”
她打量了下童寒,他身上的衣衫还是昨夜里那套在她家门槛上坐着时穿的那套深蓝色的袍子,他见了她,明显眼底有喜色,她却为此觉得讽刺。
“我早上去你家接你,原打算和你一块上朝来的。结果你家门外的下人说你卯时就出门了。”童寒形容颇为失落,“以前咱俩,天天都一块上早朝的。卯时二刻出发,步行去皇宫,经过正府街口的早茶店吃些早点,就卯时三刻,到皇宫正好赶上早朝。”
秋颜心里有事,没有心思听童寒回忆往事,再有也非常厌恶他,今日早朝必与他家反目的,“别说了,说这些又能如何,不如意听。”
“好,不说这些。”童寒自袖间拿出一个小食盒,递到秋颜跟前,“你平日起身晚,总是匆忙间不用早餐就离开家,我自街口早茶店买了你爱食的烧卖,素日因为排队等烧卖的人多,我总不让你排队去等烧卖,怕早朝迟到。今儿我排队给你买了,秋颜。”
秋颜看了看那做工细致的烧卖,以及童寒手指关节上由于昨夜里砸树干而留下的伤口,伤口颇深,刺目惊心,秋颜木然道:“我胃不舒服,食不下。纵然食得下,你买的,我也不食。以前想食你不让,现在给了,我却不要了。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