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杨,我这次很难躲得掉了。打这个电话,就是想和你告个别。”程浩附身在土堆后面的草丛里,一边打量着远处的情况,一边捂着手机小声和卓杨通着话。
自从他不顾个人安危掀开了赌球假球的黑幕之后,程浩就开始了逃亡的日子。他是圈内人,深知其中的利益纠葛和险恶,这个圈子是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社会方方面面。
很快,他的所有通讯工具都被追踪和监视,所有银行卡都被冻结,这些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事。几天前,程浩把自己那个双卡双待的手机扔进了易水河里,不能打电话还成了被人追踪的GPS定位器,要它干嘛。
因为在他自己的爆料中,他是很多起假赌球案中的组织参与者,涉及到的几地公安部门一开始便喊话让他投案自首并说明问题。可是,程浩清楚其中的门道,知道那不叫‘投案自首’而是‘自投罗网’,只要敢轻易相信那些人,大概率就是有进无出,死的只会是他一个。
从逃亡生活一开始,程浩就东躲西藏,每晚在不同的网吧里过夜,利用网络了解事态发展的同时,也不断整理手中的资料,形成连绵不绝的证据链条。
其实程浩心里清楚,就算这回能成功将所有中国足球的害群之马都绳之以法,也并不代表中国足球就此能走上金光大道,因为足球是一个社会性的大工程,绝非某一方面的因素而为,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可为。
“程浩,你很难改变什么。”卓杨说。
“程浩,你很难改变什么。”王迫也说。“你以为把我们这些人都抓起来,世界就太平了吗?你太幼稚了,你以为只有中国足球是这样吗?你以为欧洲五大联赛就干净吗?世界杯就干净吗?”
“程浩,这两年我自认没有亏待你,巴心巴肺把你当兄弟看。你现在属于一时糊涂,只要回来,我一定不计前嫌,把你手上的东西交出来,咱们还是好兄弟。”
“回来吧,程浩,你斗不过我。”
“老王,你和我道不同。开弓没有回头箭……”程浩说:“对不起,我是个卧底。”
和王迫通完这个电话以后,程浩的手机信号就被掐断了,也只剩下身上的几千元现金可用。不敢坐火车,甚至不敢坐汽车。邪恶当道,他在自己的国家做着正义的事,却像逃犯一般。
但程浩知道,如果自己赌赢了,最高层本就有心整顿足球环境,那么自己只需要坚持一段时间。熬过些时日,必将拨云见日。
可是,他等不到那一天了。在石家庄鹿泉县郊外的一个黑网吧里,他被对方用技术手段锁定了位置,若不是他记者天生的预感和机敏,在网吧里他就被人捆了。
从网吧和十几个黑西装白衬衣黑裤子的人擦身而过后,程浩偷过街头一辆忘记上锁的自行车又开始了夺命狂奔。为了甩开后面穷追不舍的三辆汽车,程浩沿着小路左拐右拐,一口气扎进了太行山中。
程浩的裤子被荆棘划得稀烂,腿上的伤口渗着血。自行车在刚才把前轮摔成了瘪的,像一张弓。然而,身后的追兵却并没有被抛开,那十几个男人已经咬了上来。
沿着山腰绕过一座山包后,程浩再也跑不动了,他本来就是个玩笔杆子的,体能体力没有多少续航。用不了多长时间,后面那些人就能追上来,趁着这短暂的功夫,程浩知道该给卓杨打电话了。
早在两年前,程浩打算深入虎穴的时候,他就秘密办了这张不记名的国际电话卡。这个号码他只告诉了几个人,包括卓杨和未婚妻赵雪,都是他可以绝对信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