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十三星系，处处歌舞升平，蓬莱星系的战事也平息得差不多了。炸毁一颗玛雅星，还有千百颗玛雅星，想要重回联邦时代，不晓得多难。”哈迪医生今天闲聊的劲儿，是过不去了吗？

皮皮躺医疗舱里，眸光落在他敲键盘敲得不怎么利索的背影上，感觉今天的哈迪医生有点奇怪。她抬头望向天花板，接哈迪医生下文：“联邦已成为历史，联邦上将也只是史书点缀。如果我死了，就不会再有人记得羽弗云歌……”

哈迪医生侧脸瞧向医疗舱里那位姑娘，没搞明白这丫头怎么得出来的结论。话虽没错，但他着实摸不透鹿总督说的那些话是什么用意。

皮皮望向与她隔着天花板的星空，喃喃地自言自语：“所以我要活够三百岁，让世人再记住他三百年。”

哈迪医生忍不住一阵肉麻，不大利索的肩膀都抽了起来。“你还可以再造一个理想人的身体。”

“不了！活太长，大脑不好使，记忆也会变得模糊的。几经物是人非，谁还记得谁呢？到那时候再回头看历史，小孩子们早就只看脸了。脸能对上名字的都算不错，只记得脸的大有人在……还不如把他留给重孙辈儿的少男少女们花痴呢。”皮皮抬手指揉一揉锁骨内侧被磁极小针扯得酸痛的肌肉，还能胡言乱语。

哈迪医生：“……”

这丫头，缺心眼儿吧？

“实验开始了，你别乱动，当心磁极小针掉下来，还得重新扎一次。”哈迪医生按下程序启动键，正式开启修复链接的程序。“要来一支镇定剂吗？”

有时候链接修复比较成功，皮皮脑海里的影像会特别清晰，她情绪波动会很大，哈迪医生不得不中途给她注射镇定剂。

今天提前问，显得有点奇怪。他可能知道最近几次修复效果都很好，尽管皮皮没跟他仔细讲过梦境里的所见所闻。

“来一支吧。你焦虑的时候，不怎么像总督。”话没说完，哈迪医生自作主张地输入指令，让医疗机器人给皮皮注射了一支镇定剂。

强效镇定剂药效很快，仅仅三秒钟，皮皮脸上的表情就平和了下来。她躺在医疗舱里，很安静地跟哈迪医生对答：“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总督，不过是认领一份可以让内心自己安宁的工作。联邦都没有了，还要总督做什么？”

哈迪医生一顿，笑了。“话不能这么说。没遇见你之前，我也相信联邦没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是现在，我并不那么认为。”

说起前联邦，哈迪医生浑浊的眼睛里，总能闪烁几点异样的光芒。他不愿给跟前联邦有任何瓜葛，又无意中透露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期待，希望重回联邦的期待，很矛盾。

“脑子不怎么好使”的皮皮，一直猜不透他。注射过镇定剂的傻丫头，对老爷子自相矛盾的“表演”更加没有分析力，内心无数猜测指向一个词：人格分裂。

哈迪医生起身去试验台前，取过来一份打印版的实验报告，重新回到医疗舱旁边坐下。

——实验报告，就是皮皮进门时见他签上手写签名那份。

这里没人审核他的实验报告，为什么签名？

“可能是习惯吧！”皮皮那么想的。她也习惯性的打纸质版实验报告，然后手写签名。

“在读这份报告之前，你必须向我保证，永远不会把自己做成理想人。”纸质版实验报告，郑重其事地递到皮皮手上。比报告更加郑重其事的，是哈迪医生强烈且不容置疑的阅读提示。

“我保证，永远不会触碰理想人！羽弗云歌除外……”镇定剂作用下，皮皮立下誓言的舌头有点捋不直。但这简单的两句话，对哈迪医生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枚定心丸。

他跟皮皮相处八年，晓得她是言出必行的那一类，又没什么花花肠子——不像她男朋友，时不时的不要脸。

“嗯。你边读，我边跟你讲一些旧事，趁我还有时间。”哈迪医生说话的神情有些凝重，不似平日里老顽童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