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1 / 2)

<sript><sript>

敏若看了眼满脸震惊顿足当地的容慈,&bsp&bsp略一思忖,反应过来,&bsp&bsp笑嘻嘻地拍拍手里的鸡毛掸子,&bsp&bsp问她“毓娘娘的新家伙事,怎么样?”

敏若冲着容慈一扬眉,颇轻松平和的模样。容慈却心尖直颤,想了想,&bsp&bsp小心地道“您留的字,&bsp&bsp我与三妹都写完了,&bsp&bsp二妹虽拖拉了些,但实在是荣娘娘病了的缘故,&bsp&bsp您……”

“你想什么呢,不是要打你们的!”敏若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将鸡毛掸子顺手往一旁的花瓶里一插,布置清雅整洁的前殿顿时有向农家乐风格发展的倾向。

她拍了拍容慈的肩,&bsp&bsp将容慈手中写好的字接过,翻看两页,&bsp&bsp点头赞许道“不错,看得出你这几年也没落下,字迹干净秀气,&bsp&bsp有几分像姐姐。不过你的腕力也不足,还要再练……算了,回头我再想想法子。”

敏若说着,&bsp&bsp带着容慈往出走。公主们日常在永寿宫前殿西偏殿里上课,如今刚出正月,&bsp&bsp正经开课没几天,&bsp&bsp大家还在磨合阶段,&bsp&bsp敏若没急着教什么——三位公主中只有容慈是识得汉文的,另外两位公主年岁小些不说,她们的额娘也都是满妃,不比容慈曾养在先后身边,对汉文书籍学习有优势。

她想要教课还得先教二人识字才行,一面给两位小公主开蒙,她也不打算耽误了容慈的进度,每日单抽出一个时辰与容慈读史书。

容慈的年岁不小了,孔孟之言儒家学说先后在时曾教过她,敏若便决定另辟蹊径从史入手。

她对历史的钻研不算极深,只有些自幼被长辈熏陶得来与拾人牙慧的知识,自己的感悟也只有在经历过一回穿越之后才终于有几分深刻&bsp&bsp,如今自己还时常翻阅旧书品读,自认若要教育容慈或许是不够格的,所以与容慈说的也是“共同探讨”。

有些她在幼时曾问过长辈的问题,如今由容慈提出,再由她来回答。

也是这样,她才发现,原来哪怕经历过十几年的无情岁月,她自觉第一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但当真正触及到那一处时,蒙灰的记忆被一双无形的手拂去尘土,她以为自己早就记不清了的话语回答如今还是可以清晰地说出来,并加上自己三世的理解告诉给容慈。

哪怕当时的景象她已记不大清楚,但那些话是哪位家人告诉她的、说话时他是什么表情、长辈们是怎么温柔地注视着她的,那些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的东西,原来只是安静地埋藏在她脑海的最深处,也曾在无形中支持她、给予她力量,走过那漫长的十三年。

如今又被她翻了出来,如当年长辈教给她一样,教给另一个年少懵懂的小姑娘。

她的长辈们曾教给她能面对世事磨难也不言败、不放弃的勇气,如今,她希望她能把这份勇气交给眼前这个稚嫩、温和的小女孩。

学的东西不一样,留的功课自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两位小公主如今学的是三百千,刚刚开始认字,敏若整理出适合初学者写的字,叫她们每日写五张纸的大字。

一张纸写十二个字,从最简答的字开始入手,敏若自认这份功课不算很重,容慈在完成每天预习、整理自己的疑问与感悟三日做一篇文章的同时也有每天要临字的作业。

她跟着先后学的簪花小楷,敏若就叫兰齐在宫外又搞了一个《名姬帖》的拓本,叫她每日写两遍,虽然不到百字,但交上来比得是写得好的,静心沉笔写下去,要花费的时间不短。

而两位小公主还在写笔画与结构简单的字的阶段,临的也并非名家法帖,而是她每天打出例子给二人,就像后世小学老师带小孩子一样。

她自认这份功课不重,写来应该很轻松的,三公主也确实每天都完成得不错,二公主却除了前两日,后头几日交上来的越来越少,课上也总爱出神。

虽然二公主对功课的事是借口荣嫔身子不适她在钟粹宫侍疾,□□嫔的身子怎样,敏若可比大公主她们清楚。

荣嫔是早年接连产子、丧子落下的旧疾,时气变幻时容易发作,温养多年后,其实并不严重,荣嫔今春也不过是稍微地有些咳嗽,平日里一切如常,略用些汤药罢了,哪里到二公主每日回宫后**个时辰守在榻前侍奉。

——昨儿荣嫔还喊她逛园子去呢,御花园里的花多多少少都开了,二月是踏青的好时候,今年康熙没有出宫的打算,她们便只能在宫里逛逛。

荣嫔约她,一是有意与她交好,二也是为了二公主的事。

二公主入学之后,她与三公主的额娘兆佳常在多有交流,二公主不大乐意与荣嫔提起学的什么,三公主却每日都在请安时将敏若教的什么、学的什么一一说给兆佳常在听,荣嫔从兆佳氏那听了,多少觉出不对来。

她不知道什么厌学不厌学的,只是觉着女儿这样有些不对劲,但她未曾读书识过文字,对关注女儿学习上的事难免有些怯手,思前想后,便约了敏若,二人一道逛御花园,坐下喝茶的时候她才将此事说给敏若。

敏若听了,安抚她一番后,便开始细细分析二公主的心理——二公主过来的第一日是兴高采烈地来的,为什么过了一日忽然就兴致不高了起来?

敏若推测其中大概有两内外部分原因,一部分是二公主本心里的想法,她猜测着多半是因为三公主学起来比二公主快,二公主作为姐姐的心理有点受了打击,产生了些微的退却心——这是在课堂上能够观察出来的。

在三公主背书背得很快、先学会写一个新字的时候,二公主往往会有些黯然失落,但三公主的天资又确实在她之上,学得极快,敏若本就在为如何安慰二公主头疼,二公主因此产生厌学心理,也在她的意料当中

而外部……不排除是二公主身边有什么人影响到了她,两相结合,导致二公主有轻微的厌学心理。

这个“身边人”必然不是荣嫔,荣嫔对二公主读书识字是十分乐见的,也很支持敏若,不然也不会特意与兆佳常在交好,然后又敏锐地察觉出这件事,来找敏若反映并寻求帮助。

康熙也显然不是,他平素与公主们见面的机会不多,虽然身为父亲有天生的影响力,但真要施加影响当然也得是日常里亲近、能够经常影响公主的人,何况此事是康熙点头促成的,他要是有反对意见,早一开始这件事就不会成。

排除掉父母,那人选就屈指可数了。

如果建立在敏若这个猜测属实的基础上,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公主身边的乳母、保母们,敏若便特地问了荣嫔一嘴,问公主近日身边的妈妈们有没有什么变动。

荣嫔对此当然了如指掌,没迟疑一下就告诉敏若一切如常,还是公主自幼的妈妈们服侍,只是公主一个很亲近的乳母前段日子家人犯了疾症,告假出宫了一段时日。

三日前刚刚回宫,算来正是公主入学的第二日。

而二公主的课业也正是第三日开始正是滑铁卢的。

第二天看得出做得比第一日更用心,是被弯道超车的妹妹超过了的那种不甘促使她功课做得很精细用心,第三天直接滑铁卢,必然是受到了什么影响的。

从被激起上进争先之心到开始躺平摆烂,而且是逐步试探、缓缓摆烂,这里头这个过程叫敏若不得不怀疑二公主那位刚刚从家中归来的乳母。

但敏若当日按住未发,而是暗暗使冬葵命人去打探二公主这位乳母家中风气、她家中若有女孩性情教养又如何,上三旗包衣们彼此互有交往盘根错节,每一户的身家来历家人脾气邻里之间都十分清楚,打探起来十分容易。

冬葵是今儿一早来给敏若回报,并顺便捎来了宫外按照敏若的吩咐新制的鸡毛掸子,敏若一边寻思着冬葵的回报,一边顺手试了试鸡毛掸子的手感——倒不是针对公主们的,她不推崇体罚,而且二公主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根鸡毛掸子主要是为了法喀准备的,这一点她身边的人们也都很清楚。

谁知一个不凑巧竟然正让容慈撞上了,容慈一贯心思细致,早注意到二公主的异样,见到敏若挥舞鸡毛掸子难免多想。

敏若暂时安抚住她,带着她往偏殿去。

她确实打算解决一下二公主的事情,但没打算用武力解决。那根鸡毛掸子且先留着,等法喀回来再用,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二公主厌学。

二公主与三公主本是汉名,是康熙给取的,二公主绣莹,三公主静彤,过了年才三岁的四公主名叫恬雅,尽都出自《诗经》。

唯有容慈是今年敏若才给她取的汉名——容慈,宽和慈厚,有容乃大。

绣莹、静彤两位公主年岁相仿,在公主所里处得很好,十分亲近。绣莹年岁略长,搬入公主所后更是认认真真地做起了“姐姐”,处处都待静彤很好,但同时也觉着自己本应处处比静彤做得好。

因为她是“姐姐”,年岁既长,就应该像大公主如她那般如静彤。

大公主自幼就懂诗书,在她看来斯文高雅与常见的宗女子有很大不同,是她所仰望的存在,故而入学来大公主与她们进度不同,学得更加高深,那是应该的,因为她是姐姐,绣莹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心怀向往。

而与静彤,绣莹希望自己在静彤心里就如大公主在她心里那般,一朝在学习识字的速度上被妹妹超过了,绣莹心里当然不高兴。

所以第二日上课时候她更加专心,也不似头一日那天半玩一样轻松地做功课了,但认真上一天课又太累,第三日早起她觉着手疼,就有些懊恼,恰逢她最亲近的乳母崔妈妈在她耳边絮絮说“针黹女红方为女子本务,读书识字都是男人的事情”,她本就小,还不能似她额娘那般想得深,心里很亲近相信崔妈妈,又确实觉着读书太累而有些退缩,难免就被说动了。

但额娘在她进学之前几次与她说叫她好生跟着毓娘娘读书,她虽懵懂,也知道读书想来是件好事,这几日额娘又频频与她说好好读书的事,叫她心里有些矛盾。

今儿个讲《千字文》的时候,敏若一瞧她,她就想是不是毓娘娘发现我不想读书、生气我不好好读书了,故而一直惴惴不安地,提着笔将敏若安排的在课堂上做的课业胡乱应付好了,与三妹静彤一起交给了大姐姐。

东西交上去了,按照毓娘娘的习惯,今儿就算糊弄过去了,等会毓娘娘再过来留些回去做的课业,便可以散了。

绣莹本该轻松起来的,但这会心里却不由自主地不安起来,敏若进来时候,感觉到敏若的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身上,一时不安尤甚。

敏若注意到绣莹的小表情,心里微微一笑——还是个孩子呢。

她道“今儿文字课可以结了,回去照样是写大字,样子我给你们打出来了,回去照着写便是。容慈,你该做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可以多读些旁的书,去我的书架上翻,那里的书随你挑,有疑惑不解的地方便记下来。”

容慈应了是,又担忧地看了看二妹妹,小心翼翼地打量敏若的神情目光。

然而敏若的情绪哪是那么容易能被她们打量出来的,知道容慈在打量她,脸上反而露出轻笑,更叫容慈心内惴惴。

敏若继续道“不过今儿的事没结,你们可以留在这慢慢地做功课,晚膳留在我这用,我已命人去与你们额娘说过了——”她看向绣莹与静彤,又对三人地道“今儿下午咱们开始学琴,给你们练习用的琴内务府已经备齐了,稍后送来,那边后头墙上已经钉好了给你们放琴的地方,下午先与你们说琴的由来、教你们如何保养琴、平日如何放琴。你们的琴,若想方便,便留着挂在这,若想带回去练习,日后逢五、逢九咱们学琴,记得当日将琴带来。”

容慈忙带着两个妹妹应是,敏若才看向绣莹,“你随我来。”

她这会笑容微敛,不是生气的样子,但莫名有几分威严,叫几个小姑娘升不起反抗的心。

绣莹心里一瑟缩,乖巧地点头应了,起身跟随敏若出去。

敏若带着绣莹来到正殿西暖阁里,这间正殿大致还保留着先后在时的格局,东暖阁外间是炕、北窗下设椅席,作为待客之处,里间则原是倚东墙安置的罗汉榻,里外是一重落地罩垂珠帘的隔断,如今稍有变动,将罗汉榻移走放到了西暖阁书房里,前殿东暖阁的里间放上的餐桌,将用餐的地方从后寝殿移到了前殿来。

西暖阁内外两间打通做了书房,皇后原只用了一间,敏若的书多,又添置了一面墙的书架、一张琴案等等,再加上收纳画具纸笔等东西的柜子,单一个里间俨然是不够用的,便把整个西暖阁都打通了作为书房使用,再添上了一张罗汉榻日常起坐用。

常待的地方,她还是喜欢布置得阔朗些。

她带着绣莹进了这个屋子,方才她替两个小公主打大字的样子,笔墨未收,这会一面随手收拾起来,一面叫绣莹在椅子上坐下。

绣莹不大敢坐,敏若笑了笑,道“作吧,毓娘娘有些事想与你说,但不着急,等我先收拾完东西。”

绣莹多少知道她要和自己说什么,也知道自己怠慢学习其实是错的,于是坐立不安地揉着衣角,等敏若端来一壶茶水,她连忙起身倒茶。

敏若笑了笑,“你额娘说你打小就懂事,礼仪规矩从没叫她操过心,待人接物也一向落落大方地,这几日毓娘娘冷眼看着,你额娘说得果然不错,我们小公主属实是很出挑的。”

敏若越是夸奖,绣莹反而越是不安,讪讪地先开口道“毓娘娘,我知道你生我气了……”

小孩子心里总是压不住事的,哪怕是长在帝王家、在紫禁城里学会用面具掩饰自己的孩子。

敏若见她开门打得就是直球便笑了,道“我是有些生气,但不是生你的气。你还小,心智未定,会很容易受身边一切人、事、物的影响,这是很正常的事,毓娘娘小时候也是如你这般,一件事情做上两天就不喜欢了,觉着没趣儿,便不爱做了。”

绣莹听她了,忙抬起头看她,眼睛顿时一亮,敏若瞧着觉着她这样子像只小奶狗,眼睛湿漉漉的,里头是藏不住的喜气。

她心里有些想笑,面色却沉重严肃了起来,“但唯有一件事,是毓娘娘从始至终坚持,哪怕额娘不喜也从未退怯过的,你知道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