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本来就思维发散,怀了孩子时候更爱胡思乱想了。送走了舒舒觉罗氏与妹妹们,她在炕上躺着的一会功夫,便胡思乱想了许多。
兰杜送走几人进了殿来,见敏若躺着出神,也没闭眼,连忙上前来问道“主子,可是身上有什么不适吗?”
“没,没什么。”敏若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一面支着身子要起身,可隆起的肚子叫她的动作笨拙得很,不似从前那般灵便了。
兰杜忙凑过来扶她,敏若借着她的力起身,忽然问“你真打算就在我身边一辈子啊?”
兰杜愣了一下,“啊?——您不都答应我了么?我就跟着您一辈子了,您也不许赶我,怎么如今还要反悔不成?”
她一着急,就喊出了从前的自称来,敏若笑着怼了怼她“我赶你做什么?我巴不得你在我身边一辈子呢。我只是怕你以后后悔,觉着活一辈子、大好年华都搭在我身上了。”
兰杜急得直瞪眼睛,干脆坐下了,“我看您就是嫌弃我了!说吧,看上底下哪一个了?要不要奴才给您提拔提拔,拉到您身边来伺候来?说好留我在您身边一辈子呢?老了往后的小主子还能不赏我一口饭吃?再不济还有兰齐呢,兰齐他不敢不管我!”
敏若见她急了,忙道“咱俩好端端地说两句闲话,闲磨牙的,你倒急了。我哪有赶你的意思?你在我身边,老了只要我走得比你晚,我必然顾着你,就算我……也定嘱咐现在在我肚子里这个好好照顾你们。算了……你就当我胡思乱想吧,我是忽然想起大姐,又忽然想起和卓来了。”
兰杜远比旁人了解她,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言外未尽之意,也沉默了一瞬,握住了敏若的手,轻轻道“各人有各人求的活法,我、兰芳,甚至迎春、迎夏,我们都觉着就这么活挺好的。守着您,未来有小主子,迎春迎夏舍不得永寿宫,我们都只想守着您过后半辈子。
出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嫁个男人,若是所托非人,后半辈子更遭罪。便是嫁的是个人,后半辈子相夫教子,买点脂粉的钱也得经人同意再动用,日子过得憋屈又闹心,哪有在您身边的日子顺心?倒不如就赖上您和未来的小主子了。”
她说着,补了一句“您还能不管我不成?”
“管,我怎么不得管你们?”敏若反握住她的手,道“我怎么也舍不得不管你们啊。……好了,我知道了,是我一时想左了。兰若的添妆礼要预备着了,还是比着秀若的例预备,由你操办我放心。”
她确实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了,没准钟若与和卓就是觉着守寡的日子舒心呢?多想无益,不如不想。
事情总是要往好的方面想的,等兰杜出去了,敏若坐在那半晌,自我反省——她这想东西总爱往最坏里想的毛病得改,做事情发展预想的时候往坏了想没毛病,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往好了想,不然迟早用让那些想法把自己憋屈死。
她又不是学哲学的,有些事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通透,还是放过自己吧。
敏若摆出钻研着的姿态沉思不到半刻钟后,愉快地决定要放过自己,然后又恢复了四肢摊平躺平的姿势。
这是她从前最喜欢的姿势没有之一,可惜现在肚子里多了团肉,这个姿势就没有那么让她感到舒适了——这样躺下总会觉着憋得慌。
孕后期她的觉也睡不好了,晚上躺下便觉着喘不上气来,往往靠着枕头半躺半坐一坐就是半宿,白日里补觉补得就越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晚上喘不过气白天就喘得过来,说不清到底是科学还是玄学。
云嬷嬷对此积极表示有几个土方子可以一试,敏若看着赵嬷嬷使劲摇起来的头,坚定地拒绝了。
比起科学还是玄学的哲学问题,她更不理解的是云嬷嬷为什么有那么多半点道理没有的土方子,不许她吃兔肉说孩子会得兔唇、不许她吃鸭肉说孩子长大了走路会摇摇摆摆……
平时云嬷嬷多精明强干的一个人,怎么就被这些一看就半点道理没有的土方子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呢?
不过除此之外,敏若的孕期也没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她宫里的人不必说,自然是万事顺着她的,太皇太后、康熙他们也多有照顾,怀了个孩子,敏若的小金库都丰盈不少。
选秀之前,敏若对康熙表达了兰若的意思,康熙笑了笑,“那就成就了一桩好事了。”
兰若的婚事就这样轻飘飘地定下了,选秀那日敏若过去坐了半日,满洲镶黄旗是头场选的,兰若又在靠前的位置,皇贵妃宣布了给兰若和普昌赐婚,兰若恭恭敬敬地按照规矩叩头谢恩,脸上恰到好处地带着喜气,完全看不出她其实和普昌面都没见过。
云若没有安排,可以回家自行婚配,姐妹两个随着大流又行礼退出去。
自失了小女儿,皇贵妃的身子便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好,但精神头倒是逐渐养回来了。她知道敏若今儿个是为什么来的,等兰若她们这一批出去,便与敏若道“好了,你妹妹的婚事也毕了,你回去吧。这身子都这么重了,你还出来折腾。”
“就这两个妹妹,我还能松手不管?”敏若也不与她客气,说着便扶着兰芳的手用力起身,道“那我就先去了,皇贵妃。”
皇贵妃嘱咐兰芳“仔细着你家主子。明儿个就别来了,老老实实地在宫里待着吧,肚子都这样大了,还出来走动。你身边的嬷嬷也放心。”
敏若就笑,皇贵妃怪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等她走出去了,才吩咐传下一波秀女进来。
原主当年就是在十月里生下十阿哥的,进了十月,敏若就老老实实地蹲在永寿宫里不出门了,每天不过围着院子遛一遛。京师里花的花期短,进了十月,就没什么可开的了,倒是树上还挂这些没摘干净的石榴,这样长在树上,哪怕挂了雪,不出意外也能坚持着活到冬月。
敏若喜欢吃这种酸甜口轻盈的水果,人家孕妇吃石榴是为了治孕吐,她孕后期了才到石榴成熟的季节,谈何治孕吐?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不过赵嬷嬷她们也不许敏若吃得太狠,尤其愈到后期,非说吃多了上火害病,任是敏若极力要求,一天也只许几小匙子,当什么事嘛!
这段日子兰杜看着敏若每天遛弯的时候绕着那两棵树打转,心里头好笑又无奈,这边刚说回头悄悄叫兰芳上树弄一个下来,但只许敏若吃一半,敏若听了高兴着,高兴到一半乐极生悲,抱着肚子连着“诶唷”了两声。
兰杜当时吓得腿都软了,连忙扶住她,扯着嗓子喊“兰芳!兰芳!”,又忙问敏若感觉怎么样,敏若倒是怪镇定的,她有原主上辈子的记忆,原主生产过两次,她四舍五入也算是有经验了,只在肚子开始疼的时候慌了一瞬就定下神来,还能分出注意安慰安慰慌乱的兰杜,等人都被喊来了,被兰芳抱着往布置好的产房去的时候不忘吩咐“书芳和容慈她们要来别叫她们进来,莫把她们吓着了。你们也别怕啊。”
“我的主子哟——”兰杜急得什么似的,赵嬷嬷也忙对敏若道“您快省着力气,等会好生小主子,也别多想那些事情了,您的胎位很正、身子骨也康健,孩子生得必定顺利,但头胎,开骨盆难免艰难,也会疼些,您千万不要害怕。”
这些话她这段日子已经与敏若说过许多次了,何况敏若也算是“有经验”的,怎会怕这个,这会更慌的反而是除了敏若外的一众人,就是赵嬷嬷自己,看似镇定地安抚敏若,其实手指头都在不自觉地发颤。
敏若倒成了最镇定的那个,安抚她们几句,进了产房里解了衣服往干净的床上一趟,不忘吩咐“别急着往各处报信,我估摸得生一会呢,先传出去,到了外头也不过叫法喀和海藿娜跟着担心。孩子要生下来以后你们千万先洗干净再给我看,不然我辛辛苦苦生一回,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的丑模样,岂不是太屈了?”
赵嬷嬷哭笑不得,“奴才的娘娘啊!您可别说了,快趁着还没那么疼,闭上眼睛蓄蓄力,等会有得您使劲的地方呢!”
说着又吩咐人把干净的布巾取来叠好放在敏若枕边,“等会开了骨盆,奴才就把这布巾送到您嘴边,您含进去,疼了就咬咬,千万别喊出来,大声喊叫最费力,力气不要泄在这上面。可千万别喊,也别咬着自己啊!”
她平日里不爱絮叨人的,忽然这样絮叨起来明显是慌神了,敏若试图递给赵嬷嬷一个眼神,让赵嬷嬷相信她真得很靠谱,可惜眼神递到一半就疼得龇牙咧嘴起来,看不出半分靠谱的样子。
<sript><sript>
<sript><srip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