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在座的都不是不识趣的人,再有阿娜日与书芳在旁辛辛苦苦地带氛围,很快就将话带到了安儿抓住康熙赏赐的湖笔上头。
这一日抓周宴实在是累人累心,送走了外命妇们,敏若还得抱着安儿去慈宁、宁寿两宫为两位长辈赐下给安儿抓周的物什谢恩。回到永寿宫的时候安儿已经累得在她怀里睡过去了,见他睡得香喷喷小猪似的,敏若忍不住手欠,捏了捏他红扑扑软嫩嫩的小脸蛋。
尚未离开,帮着兰杜她们安排收拾摊子的海藿娜见了有些无奈,轻声道“您仔细着小阿哥的口水,别再把腮帮子捏坏了。”
老人讲小娃娃的脸蛋不能捏,腮帮子一捏坏口水大了也止不住。
敏若当然有分寸,但这会海藿娜说她,她也就认下了,投降道“会注意的,我有分寸呢。额娘的身子好些了?”
今儿个安儿满月,舒舒觉罗氏却也称病没来,这自然不是作假的。自月前舒舒觉罗氏便因害了伤寒回京中府内卧床静养,宫里的太医按日子去请脉开方,也没见有好转。
海藿娜闻言,有些忧心地道“一直没见好转,也请了好些外头有名的大夫瞧,都给开了方子,吃了也没见成效。”
敏若记着在原身前世,舒舒觉罗氏便是在她怀着第二胎女儿的时候去的,小公主出生的先天不足,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原身有身孕时因丧母悲痛过度。
敏若轻轻叹了口气,对海藿娜道“再看看外地有没有什么好大夫,这伤寒可大可小,拖拖拉拉地到现在还一直没好,像是额娘的身子外有什么病症。”
海藿娜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敏若不是原身,她与舒舒觉罗氏这些年说是“和平共处”都是抬举了,和平的那两年都是她在给舒舒觉罗氏下套,后头舒舒觉罗氏消停了也是一举被她震慑住了的缘故。
这些年里,舒舒觉罗氏给她添的各种烦心事实在是数都数不完,敏若又怎会因舒舒觉罗氏的病伤心,也不会如原身一般因舒舒觉罗氏的死而悲恸。
只是到底是原身的额娘,忽然想起舒舒觉罗氏要不好了,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舒舒觉罗氏病了,敏若三五不时地叫太监、兰杜他们出宫去,送补品、探望,正好前阵子娱乐得累了,懒得每天与人打交道,只想懒在宫里,就顺势以此为借口不再应嫔妃们的邀请了。
但冬至的宴会,却是她必须得参加的。
因康熙不在,太皇太后抱恙,冬至日的阖宫聚宴是敏若起的头——太后侍奉太皇太后榻前,一般太皇太后不出席的场合,她轻易也不会出席。
三大巨头都不管,皇贵妃这个规矩遵行者也不在,嫔妃们就比较浪了,最后商定了当日的流程是一早请过慈宁、宁寿两宫的安,白天打牌聚会、晚膳时分在御花园绛雪轩吃饺子。
皇子公主们自有容慈带着玩,早晨跟着一起请了安,便撤到容慈那里去了。
荣妃热情地拉着敏若同桌,由于敏若坚持表示四个人的有意思,而惠妃表示不爱玩、宜妃安胎没来的缘故,阿娜日凑了个人头,最后一个人选荣妃迟疑了一下,敏若笑吟吟地转头看德妃,“德妃主赏个脸?别看书芳,那孩子不会玩,上桌再被荣妃给涮了。”
德妃抿嘴儿轻笑,道“那我就凑个人了。”
敏若这几年打牌的水平可谓是突飞猛进,如今已经进步到了……呃,不会上手就给人送钱的地步。
德妃没跟她打过牌,上桌来斟酌着给她喂了张牌,敏若欢欢喜喜地吃下了,但吃了两张也觉出不对来了,抬起头正色道“都不要让我啊!你们是看不起我吗?”
“不是我说,就您这一手牌,绣莹都玩得比您好。”荣妃笑着道,一边拈了一旁的果子吃,德妃失笑,“那我可不客气了。”
她说着,利落地碰了敏若一张牌,迅速报了听,敏若再看自己手里——乱七八糟三套牌,一套都凑不上齐整的。
书芳从后头探头来看,唏嘘长叹,敏若白书芳一眼,转过头来镇定得叫人以为她胜券在握一般扔下一张牌,然后……给德妃点了胡。
荣妃长叹道“才还想着一年冬至了,就不可着你一**祸了,这可是天命不是?”
敏若不服地表示“再来!”
德妃一时有些迟疑,到第二把难免有些骑虎难下,敏若表示“该碰碰该胡胡,牌场之上无交情。”
阿娜日懒洋洋瞥了她一眼,“今儿过去了你宫里还有饭吃吗?饿着你倒是没什么,别饿着安儿了。”
“就你们几个,还想把我的家底都搜刮干净?”敏若不屑地轻嗤一声,“做你们下辈子的黄粱美梦吧!”
德妃忍俊不禁,见她并不是在意的态度,逐渐便不再留守。
最后只见她与荣妃杀得呼啸来去昏天暗地,敏若在一边弱小又无助好像一根狗尾巴草,阿娜日一开始还算算牌,后来实在是算不过这两位牌场老手,讪讪地开始跟着敏若下蛋摸鱼。
等德妃从杀红眼的状态里抽出神来,才发现在一边“报团取暖瑟瑟发抖”的二人,一时微有些不好意思,敏若道“从前也不见你像荣妃似的四处抓人打牌,没想到你的牌打得这样好。”
只是偶尔见德妃在太皇太后或者太后的牌桌上凑个人数,打得慢吞吞的,喂牌点炮都恰到好处。
德妃笑道“我在家时常陪玛嬷额娘们玩牌,叶子戏、牌九都能玩,这些年虽玩得少了,还是会的。”
“可不是一般的会了。”敏若示意她看看自己的钱匣子,荣妃拆台道“跟谁玩你最后剩的不是这些?也就容慈书芳她们不会玩罢了。”
容慈书芳不会玩,和敏若玩敏若就不至于垫底,但敏若还嫌她们菜不爱与她们玩,所以输钱纯属自找的。
不过这一场麻将之后,宫里就少见德妃的身影了。有几回找人凑数,都没找到德妃身上。
荣妃跟她打得有些意犹未尽,但后来宫里小道消息传六阿哥病了,太医倒是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棒子打不出两个字来,但都说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德妃虽有手段但真摆出来还是有些不够看的,六阿哥病了的消息也封锁不住。
六阿哥打出生就三灾五难地,隔一阵一病,宫里的人差不多都习惯了,也没什么惊奇的,更没人往有大事上想——这些年六阿哥几乎一季要病两次,严重起来德妃几天内好好个人就能消瘦一圈。
次数多了,当然没有人会在六阿哥病的时候往多了想。见荣妃她们态度平常,从原身的记忆得知六阿哥便殇在转年的敏若心里忍不住叹气。
说不上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单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一条小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无奈,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多了容易冷心冷情,敏若上辈子听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不明白,今生托原身的福,算是体验了一回。
六阿哥是先天胎里的不足,这数年来精心调养却没有明显好转,尤其自四阿哥入学后,德妃竟也开始教六阿哥读书。
得益早年先后扶持她时的提点,德妃本人略通些文字,但这些年只是给太皇太后译佛经写得多,怕不能周全,竟还大费周章地选了通文理、性子好的太监来教六阿哥读书识字。
敏若听了人传话的时候就忍不住感慨这莫不是当代鸡娃家长?六阿哥的身子当然是禁不住这么折腾的,太医倒也劝过,但四阿哥入学之后表现良好,康熙还因此嘉奖皇贵妃,德妃憋着一股劲,更不愿意停下。
敏若听说太医进言过,便把劝两句的打算都压进肚子底——既然太医已经劝了,德妃却没听进去,那她说再多也是无用功。何况她与德妃交情本就平平,多说无益。
她没有多少心思关注六阿哥的病情,在生命的消逝前,如果没有办法阻止,那就只有当做自己看不到、不知道。
这是她十几年在宫里摸爬滚打悟出的道理,说她冷心冷情也好,说她没心没肺也罢,有些事情既然无能为力,关注又会让自己难受,不如干脆闭眼做个糊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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