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一侧头,宫人便请谢选与医女出去,惠妃才道“等会你直接去乾清宫找你汗阿玛,照我教给你的,一个字不许差地说!”
大阿哥强按捺住心急,咬着牙点点头。
乾清宫此时并无大臣在,康熙坐在殿内批阅奏章,忽听大阿哥来了,便有些疑惑,命传他进来,却见大阿哥进来之后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哭道“汗阿玛!求您救救儿臣,救救儿臣和云岚的孩子!”
康熙拧眉,“你这是怎么了?”
大阿哥没管他,闷着头继续道“儿臣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对一未曾出世的孩子下此毒手,儿臣愿意向贵妃娘娘请罪、给贵妃娘娘磕头,只求贵妃娘娘放过儿臣的孩子……”
他这一番哭诉下来,康熙便是个傻子也觉出不对了,命人拉他起来,问“贵妃怎么了?”
大阿哥哭道“贵妃竟在回宫送的胭脂里掺杂了不利孕妇的药材,如今儿臣媳妇见了红,太医还在安胎诊治,汗阿玛,请您救救儿臣的孩子吧——”
康熙听他哭嚎听得太阳穴直跳,猛地起身,命道“去传贵妃去阿哥所。”
然后虎步龙行向外,路过大阿哥的时候顺手把他拎了起来。
再然后,便是永寿宫之事了。
敏若起身离去后,黛澜在原地思索一会,总觉着哪处不对劲,也连忙起身回景仁宫,走前不忘对瑞初道“我先告退了。”
她见敏若留下兰杜,知道瑞初有人照顾,便放心离去,快速回了景仁宫,与皇贵妃说起此事来。
敏若到阿哥所的时候康熙早到了,几人在殿里坐着,见敏若神情平和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大阿哥眼睛通红,险些直冲敏若冲出去。惠妃暗地里死死拉住大阿哥后腰上的衣服,到底力气比不上大阿哥,干脆咬牙在他后腰用力一掐,掐得大阿哥一个哆嗦,脚才停下来。
敏若镇定地向康熙福了福身,看
了眼床上躺着的大福晋,“大福晋这是怎么了?”
大福晋眼中含泪,恨恨道“我怎么了,贵妃娘娘还不知道吗?”
康熙皱眉看了她一眼,旋即转过头来打量敏若的神情,看出她有一瞬明显的茫然,疑惑地眨眼,问“我……应该知道?”
大阿哥急得心里眼里都冒火,后腰却被额娘死死掐住让他动身不得,他只能咬牙道“都这个时候了,贵妃娘娘您还装傻充愣?”
康熙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复又看向敏若,道“大福晋见了红,太医说你送来的胭脂里有通瘀活血之药。”
敏若道“我从未送与大福晋胭脂,无论是回宫之后还是从前,我永寿宫与大福晋之前从无任何接触,遑论赠送物品,谈何是‘我送来’的胭脂?”
她干脆地跪下,仰头看着康熙,脊背挺如修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妾纵是一贯好性,也受不了这平白栽赃来的罪名!请皇上明察!”
惠妃见她如此,心里更有底了,康熙指尖轻轻敲敲高几,惠妃便上前一步,微微福了福身,“那胭脂是贵妃回宫后赠与我、我又赏赐与老大媳妇的。”
大阿哥急道“那万一是她一开始就知道我额娘会把那胭脂给云岚呢——”
“大阿哥慎言!”敏若转过头看他,疾声厉色道。
康熙看出她有点想骂人了,轻咳两声,沉声道“贵妃!那胭脂确实是你送的,这一点你作何解释?”
敏若轻哼一声,“且不说妾为什么要害大福晋,就说妾若真要害大福晋这一胎,为何要在明晃晃的胭脂上动手脚?为了出事的时候让人最快知道‘真相’,一下查到妾头上?”
康熙压住轻微抽搐的唇角,咳了两声,却见敏若越说越扬头,最后干脆掐起腰来了,也不似往日的温和端庄,形容颇似街上想要骂街的泼妇,嘴角斜扬眼神犀利,就知道他大儿恐怕要挨骂。
他抢在敏若之前迅速开口道“谢选你说,那胭脂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辜的、在敏若掐腰时甚至试图后退一步的太医谢选战战兢兢地上前行了一礼,将查验胭脂时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敏若眯眼听着,忽然道“胭脂给我。”
谢选愣了一下,似乎下意识看向康熙,康熙看了看敏若,微微点头,谢选忙双手将胭脂盒递过。
敏若接过胭脂,大阿哥急得要命,却被惠妃死死掐住胳膊,不敢用力挣扎。只见那胭脂盒入了敏若的手,敏若指尖在盒底摸了一圈,然后将胭脂盒调转过来,细看两眼,举起对众人示意道“我赠与惠妃的胭脂,并不是这一盒。”
大福晋急道“空口无凭,你可有实据?”
敏若冷声道“我就是实据!”她将小小的胭脂盒倒放在康熙手边的高几上,道“柳记的所有胭脂出售时盒体下都会有一行字,记录这盒胭脂生产的月份,柳记对外宣传的就是他们店铺只销售当月生产胭脂,这盒子上的时间是三月,可咱们是在二月时到的杭州、妾带人采买的胭脂。这三月产的胭脂,是怎么卖到二月买胭脂的妾的手中的呢?
因此说颇为新鲜,妾买时特地查看了,确认买回来所有的脂粉瓶盒下都记着二月,若您不信,这胭脂水粉妾送了许多人,都取来一看便是——便是同匣子的那些底下,想也是二月吧。”
她说罢,微微一侧头,兰芳便蹲身拣起地上盒子里的其他脂粉,一个个看去,底部果然都是二月。
康熙看着那行小字,面色愈沉,大阿哥急忙上前来看,看完面色阴沉半晌。
他脑子虽不如亲爹娘,性子也确实执拗,但他知道,在这种事上,贵妃没有说谎的必要、也没有在御前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的底气。
那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事?
敏若还等着他再接着发问,她好发接下来的连珠炮,结果这小子哑火了。
就很气哦。
屋里一直在大福晋床前落泪的钱嬷嬷忽然道“奴才斗胆,请问贵妃若非早有今日以此脱罪的筹谋打算,您何至于对这胭脂盒子知道得如此清楚?柳记并非本地胭脂铺,贵妃娘娘您没道理这样清楚此事!”
她说着,又高声哭道“老奴顶撞贵妃,自知死罪,只求皇上彻查此事,为阿哥、福晋与小主子讨回公道!”
说着,猛地就要冲床头的几子上撞去,手还在半空中挥舞着。
宫里可一色都是硬木家具,这沉甸甸的厚重紫檀,老婆子一头撞上去还不瞬间鲜血横流?
大阿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便迅速扯住钱嬷嬷,敏若在旁冷哼道“这谁?莫不是老大媳妇的奶妈?对老大媳妇倒是比她正经婆婆还上心!可老大媳妇刚刚见了红,你这一头碰死在她的屋里床前,是生怕她吓不着?究竟是何居心!”
惠妃看了钱嬷嬷一眼,眼中已没有了任何温度,钱嬷嬷被大阿哥的手死死钳住,自知机会已失,状似低喃一声“太后,奴才为皇贵主子尽忠了!”便要咬舌而去。
大阿哥正厉声吼道“你说什么?”敏若急声命道“把她下巴卸了!”
大阿哥半点没反应过来是在说他,还死死掐着钱嬷嬷问她“你刚才说什么?!”康熙气得起身都要自己来了,惠妃忽然上前,狠狠一巴掌抽在钱嬷嬷脸上,让她不自觉张了一下嘴,康熙已喊了侍卫入内,一下卸掉钱嬷嬷的下巴。
他冷声问大阿哥“你发什么愣?”
“她方才说为皇贵主子尽忠了!”大阿哥回过神来,急忙道“此人……”
“闭嘴吧你!”康熙面色极冷,“你究竟还要攀扯几位长辈?贵妃来这与你对峙,皇贵妃卧病在床已久,你怎么?还要闹到景仁宫去吗?”
正说话间,忽听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不必传召,妾已来了。”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赫然是皇贵妃,被黛澜与茉雅奇左右搀扶着,站在殿门口。
敏若有些急了,“你怎么来了?”
“黛澜回去,说怕你有事,忙叫人打探,听说了这边的事,我就来了。”皇贵妃有些虚弱地冲她一笑,又抬步入内,缓缓要向康熙行礼。
康熙一把扶住她,“你怎么过来了?……这没什么大事。”
“妾才在外头,恍惚间好似听到了妾的名号,如此看来,倒是来得巧了。”她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钱嬷嬷,似乎莞尔,神情却极冷,“就是这位嬷嬷,要为吾尽忠?”
钱嬷嬷似乎慌乱了一瞬,然后连忙向康熙磕头“皇上,一切都是奴才自作主张,一切都是奴才自作主张,此事与索额图大人无关啊皇上!”
康熙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地上的垃圾,厌恶嫌弃,听她这样说,眼中厌恶更甚,大阿哥已急道“你才还说为皇贵妃尽忠,怎么这会又极力攀扯索额图??你说,你是不是在袒护皇贵妃!”
“好啊,好啊,好一个忠仆!”敏若拍着手,长叹道“你这句句攀扯旁人为皇贵妃开脱,又句句不忘攀扯皇贵妃,可真是舌灿莲花的一张好嘴啊,不去街头唱莲花落讨饭吃可惜了!”
为了搅浑这一滩水,摘出赫舍里家,这位元后的忠仆,可真是使劲了浑身解数啊。
她算是亲眼见证了一场“狗急跳墙的好戏。
就是这法子实在算不上高明,人心可不是这样算计的。
这人水平不行。
怎么在大阿哥身边埋伏下这么多年的?
凭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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