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书芳已经教育完孩子了,她也没有再长篇大论絮叨一通的必要。
胤礼见她口吻稍松,笑嘻嘻地蹭过来撒娇。
书芳满心的无奈,摇头叹道“我如今算是知道姐姐当年对着安儿的无奈了。”
当年自然是无奈的,如今对着的是别人家的孩子,不日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淘气,百精百灵伶俐可爱的,心里便只有喜欢。
安儿近年常驻庄子上,虽有瑞初陪着敏若,可胤礼这个爱撒娇能耍宝的小捣蛋鬼,也给敏若带来许多和瑞初那种润物细无声的贴心不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回到了安儿还小的时候,她一面稀罕着胤礼,一面又同情着书芳。
好在捣蛋的日子就这几年,看着安儿如今懂事的样子,书芳心里也有些盼头。只是偶尔还是会被胤礼气得磨牙,这似乎是无可避免的。
孩子总是会长大的,当年跟着安儿一起在宫里无法无天上蹿下跳,大了也不叫人省心的九阿哥胤禟,如今还不是逐渐懂事了?
上月求康熙允他出宫,然后拉着安儿带他进城溜达了一日,回来时还给宜妃和郭络罗常在带了珠花。来自孩子的礼物总是最令长辈惊喜,便是一贯含蓄内敛喜怒不表于色的郭络罗常在都忍不住佩上那珠花与宜妃挽着手逛园子去了。
敏若拍了拍书芳的肩,鼓励她振作起来,又道“不就是字帖嘛,我再写一本与你便是了。生那么大的气,不值当。”
书芳温吞地笑了笑,又有几分狡黠地冲敏若眨眨眼,“那就多劳姐姐了。”
园子里的日子总是那么宁静、缓慢——在没有康熙的前提下。
众人在园子里过了中秋,又过了重阳,回到宫里时已有几分凉意了。
翊坤宫忙于操办恬雅的嫁妆,敏若也备了一份添妆给她。
十月里,恬雅停了课,并搬回了翊坤宫,安心备嫁、陪伴长辈。
与她序齿相近的蓁蓁便是在静彤、绣莹出嫁之后和她最亲厚的姊妹了,她与瑞初虽然也好,但因是看着瑞初从小小一团长大的,心里总是忍不住拿瑞初当小娃娃瞧。
如今恬雅不来上课了,蓁蓁想她得紧,虽德妃与宜妃素来不睦,却也拦不住蓁蓁成日往翊坤宫跑。
宜妃也不能对一晚辈怎样,只能捏着鼻子招待;德妃也不能直接告诉蓁蓁不要与姐姐走动,只能捏着鼻子看着女儿每天欢欢喜喜地出了翊坤宫再过来给她请安。
俩人心里都憋屈,只有恬雅和蓁蓁比较快活。
她们也常到敏若这来,因是远嫁,宜妃偏纵恬雅,不许教引嬷嬷管得十分严厉,恬雅也就并未完全按照那一套备嫁的规矩来,虽不上课了,每日流窜过来凑凑热闹蹭蹭课,还跟从前一样。
直至冬月,婚期已至,再无法留。
恬雅正式受封和硕恪靖公主。恪靖公主出嫁那日京师有风雪,眺望远方一片白茫茫天地,疾风骤雪铺卷袭来,半空中一片雾蒙蒙都是雪雾。
自静彤那里留下的惯例,康熙命大阿哥以长兄身份送嫁,并拨兵三千同为公主送嫁,仿静彤之例,再赠一千侍卫、偕同家眷,将于土谢图汗部安家。
到底喀尔喀蒙古已经归顺,康熙的震慑之举并不太明目张胆。对恬雅来说,这已经是足够大的一份助力,她端正地拜别了皇父,恭谢恩典,又拜别皇祖母、姨母与额娘。
走前她又对敏若一拜,“恬雅将去,蒙您多年教诲,永不敢忘。”
敏若看着这位历史上的海蚌公主,眼睛酸着抿唇轻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郑重道“前路迢迢,善自珍重。”
“是。”恬雅恭敬地应了一声,抬头间敏若见她眼眶有些红。
公主车辇离去,敏若心头酸涩,不知不觉握紧了瑞初的手,正望着远方出神,忽听身后一阵嘈杂声,宜妃急切沙哑的喊声在呼啸的北风中竟分外明显。
她忙回头看去,却见前不久被晋封为郭络罗贵人的郭络罗氏瘫软在宫人怀里,双目痴痴望着女儿轿辇远去的方向,面上赫然是两道泪痕。
荣妃与锦嫔均侧过头去不忍看,敏若僵了一瞬,回转过头来,闭目长长叹息。
康熙三十六年很快过去,恬雅出嫁给大家带来的悲伤情绪总会被新年扫去。
安儿打量着敏若心情转好了,小心翼翼地提出了想要在初春南下的请求。
蹲在庄子里种了三年地,研究着稻种,他觉得空想不如尝试,打算干脆去江南一面摸索尝试,一面研究两季稻。
同时他还表示“儿子逐渐大了,在京里总逃不过阿玛说婚事。可儿子如今还不想成亲,不如就去江南办两年差,也躲一躲。额娘等着,儿子回来时,给您带南地最好的锦缎、最好品种的茶花!”
敏若早做好了他会远走的准备,听了安儿的话并未感到惊讶,只是恍惚了一瞬,忍不住笑道“你要去江南之地试种两季稻,茶花名品可不在那边。”然后轻轻摩挲着儿子的头,叹道“一转眼,你也大了。”
她无阻拦儿女高飞之心,答应得很干脆,又问“知道该如何说服你皇父吗?”
安儿笑道“额娘放心,儿子知道怎么做。”
“那就好,那就好。”敏若慢慢点头,叮嘱道“南下要带可靠的人,你素日身边那些侍卫,可有信得过的?”
安儿与敏若提了几个人,又郑重道“额娘放心,您教给儿子、叮嘱过儿子的事情,儿子一刻都不会忘的。这次下江南,儿子想带的人里还有一个额娘您知道的。”
敏若一扬眉,“谁?”
“就是那年,咱们从绍兴带回来,在舅舅家拜舅舅为师学习武艺的虞云!这几年常见到他,他的武艺远在儿子之上,言行亦颇为不俗,又本是南地人,有他同行,儿子一来有人作伴,二也可免去许多弯路走。”安儿笑眯眯道。
敏若叹了口气,摇摇头,“他被咱们带走时才多大?家乡之事还能记得多少?也罢,你舅妈也说他不错,好歹你与他相熟,路上也有个伴。”
她不傻,安儿这会能在她面前直接提起这个人,必是已经与虞云商量好了的。而这几年在宫外,想必他们也早就混熟了。
敏若看着儿子,轻声道“你要走多远、飞多高,额娘都不会阻拦,只是希望你永远记得保重自己。”
安儿将头埋在她膝上,轻轻点头。
安儿在敏若面前表现得胸有成竹,在康熙跟前也不怯,罗列理由撒娇卖乖,又适当透露出一点想要“逃婚”之事,康熙又气又无奈,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吼道“先与你额娘说去!”
最终他当然还是被安儿“说服”了。
正好转过年来他原有为皇子们封爵之意,本来只打算封到即将与老安和亲王外孙女、理论上胤礼如今的表妹郭络罗氏成婚的八阿哥,但安儿既然提出要南下试种两季稻,他便索性给九阿哥和安儿也一人分了张饼。
安儿捞了个贝勒爵位,笑嘻嘻地去谢恩,然后表示要去找额娘和妹妹显摆显摆。
康熙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让他滚,然等安儿真滚了,隔着窗看着安儿的身影,他又不禁轻叹一声。
当值的赵昌在一边伺候,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言声。
在安儿明显远离政治权力中心的同时,颜珠被康熙点为兼充内务府大臣,上任头一件差事便是监理修葺皇子王贝勒府邸。
内务府总管大臣官秩从二品,时隔六年,颜珠再进一级。
这算是钮祜禄家的一件喜事了,果毅公府这一脉一向兄弟亲厚,同心同德同气连枝,几个人一个鼻孔出气。
然这一回颜珠晋升,不说海藿娜,便是她媳妇入宫来,面上都未敢表露出喜意来,只缓声劝敏若道“阿哥南下是为主持试种两季稻之事,此事关乎民生大计,可见皇上对咱们阿哥的重视。”
“行了,我若是心里在意这些,早几年你当还能消停了?去南边也好,南边的风水养人,没准过几年回来,还我个温润如玉、俊秀翩翩的儿子呢?”敏若笑着打趣道。
海藿娜迟疑一瞬,轻声道“南边气候炎热,想来日头更毒,阿哥又为主持耕种之事下江南,以阿哥心性,少不得身先士卒,届时……”
一想到出去两年,再回来的时候儿子变煤球,敏若眼前顿时一黑兰杜!草帽!草帽呢!快叫迎冬预备一车给那小子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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