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希望不大,要不您就多罩着点吧。
敏若看他一眼,神情平淡,又有几分和缓,“我能护她多少就是多少,至少饮食用度上,我与平妃都不会让她吃了亏。”
也说明她没有求康熙为甘棠出头的意思,只想让康熙知道他还有这个在受委屈的女儿。
梁九功松了口气,笑道“娘娘慈厚。”
回到殿里,敏若拿小银匙舀了两口冰酪吃,不多时,迎夏走进来,轻声道“娘娘,梁九功走了。”
“太子那边呢?”敏若没抬眼,冰酪的滋味非常好,乌希哈对她的胃口掌控得极准,甜度都是正合她口味的。但吃了大半碗,她也有点嫌腻,便放下手里的银匙,盖了盖碗,转手提起炕沿外侧炉子上吊着的壶来涮杯盏沏茶。
她做一般事都不用宫人帮忙,沏茶更不必,迎夏在她的示意下在小墩子上搭边坐了,见她动作从容、不紧不慢,抬手压壶似乎都别有一番韵味。
迎夏也在不知不觉间静下了心,眉心微蹙,道“太子态度略有些暧昧。”
她曾在孝昭皇后身边多年,亲眼见孝昭皇后疼过那个孩子,如今见太子对他奶父在内务府贪污甚至称得上欺辱天家公主态度暧昧,心中总有几分不满。
这却在敏若的意料之中。
凌普是太子乳母之夫,去年索额图为了制衡颜珠,硬是要把凌普塞进内务府里。康熙对此态度比较暧昧,反正凌普是没做到历史上的内务府总管大臣,职级也不如颜珠高,但在内务府里也总有点权利可用。
凌普是注定攀死了赫舍里家这条船的,索额图对僖嫔不满,僖嫔在世时有书芳盯着凌普不敢妄动,僖嫔去了,康熙与最偏爱公主们的敏若又都没在宫中,凌普便做起了小动作。
替换下品质好的缎子只是他的第一步,若非甘棠干脆,直接叫书芳知道了,他后续定然还会有更过分的行为。
既饱了自己的腰包,也讨好了索额图。
敏若徐徐沏好一盖碗茶,给自己斟了一小钟,垂头呷一口细品,还算满意,方轻声道“告诉太子,事情已经到御前了,看他怎么选吧。”
凌普能在内务府嚣张无非倚仗太子,所以不从太子那入手是不会有结果的。但太子在甘棠这个关系平平的皇妹和有用的好奴才之间,似乎还有些犹豫。
那就给他一剂猛药吧。
索额图,太子壮士断腕不了,凌普可没有索额图的份量。
事情虽然到了御前,但康熙不经过特意提醒是不会升起细查的心的,顶多问问书芳前后经过,八成会重罚经手的几个人。
凌普也不是蠢透了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自己去办?康熙若不细查,还真查不到他都上。
但太子不会这样想。他或许了解康熙,但又没有那么了解,尤其康熙如今对索额图态度不明,近日甚至隐有要问罪索额图的风声,太子麾下的定海神针风雨飘摇,太子也冷静不下来思索这些。
所以知道了康熙可能会知道凌普在内务府做的蠢事,为保自身安稳,不落个纵容奴才虐待皇妹的罪名,他会处理掉凌普的。
如此,皆大欢喜。
之所以不借此机会引康熙去查,踩太子一脚。一是敏若嫌麻烦,她跟太子没有大恩怨,太子对她一向也恭恭敬敬的,索额图跟她倒是有旧怨,日子也到头了,这些年的交锋中索额图就没沾着太子的光让她吃亏过,而太子也没真被索额图挑唆得对永寿宫一脉动手,所以敏若与太子其实没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非得设个局绊太子一脚,没必要。
这里就必须得说明第二点问题,就是凌普一倒,作为一支索额图明显是为了针对颜珠才插进内务府的箭,颜珠便是众人眼中的既得利益者。
虽然凌普与颜珠职级不同,眼下也未能动摇颜珠在内务府的地位,但他到底有太子撑腰,在外人看来,颜珠的政治力量还是要弱于凌普的,所以众人会这样想并不奇怪。关键点在于,康熙也会这样想。
一旦牵扯上“利益”二字,那这件事就并不单纯了。康熙可能会怀疑这是敏若为了帮助颜珠在内务府一手遮天所以特地用的计。如果真做了这件事,还要洗清嫌疑,则需要费敏若很大力气。
现在不准对太子,只要康熙给甘棠撑个腰。哪怕康熙就是一时抽风查了这件事,然后又多想了,细查之后也会发现敏若是先要求太子出面,太子没动静才闹到他跟前,然后也立刻知会太子,给了太子反应的时间。
那敏若就很无辜啦。
步步留情忍让这六个字说的就是她!
紫禁城年度大圣母舍她其谁!
迎夏沉浸深宫多年,略一思索,也想通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立刻佩服地道“主子高明!”
“办吧。”敏若道。
迎夏笑着道“这宫里地方最好还是干净些,虽说他们不敢直接针对永寿宫,可总有这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也是给人心里添堵,如此若能一劳永逸便是最好。”
敏若轻笑一声,“是了。……放心吧,凌普没有索额图的重量,如今索额图危在旦夕,太子心中正是不安的时候,不会舍大保小,为了个凌普让自己陷入皇父的怀疑当中。”
迎夏应诺而去,敏若拄着下巴出了会神,天地宁静,诸事在握,没有超出预期、不受把控的事情出现,她很享受这一会的安静。
经历过太多的腥风血雨之后才会发现,能够安安静静地坐着出一会神、晒太阳、品茶,也是十分宝贵的。
所以这样每天喝茶晒太阳的日子她过了二十几年也没有过厌烦,永远很珍惜这样宁静的时光。
踏雪路过炕柜轻轻一跃,落进敏若的怀里,在敏若怀里拱了拱,高冷小猫猫喉咙里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尾巴悠闲地一甩一甩,偶尔轻碰一下敏若的手臂,轻轻的好像一团棉花拂过一样。
敏若知道,这是傲娇小祖宗指挥她应该开始今天的马杀鸡服务了。
敏若垂眼轻笑,忽然搂住踏雪低头在它额间亲了口,然后在大猫咪因为她按摩服务迟迟不到位而抬头怒视她的时候谄媚地开始撸猫狂蹭。
活着多好啊。
可有些人,为什么总是想要作死呢?
本来敏若估计回京之后康熙便会正式给瑞初和虞云赐婚了。论过功绩,虞云的官职品阶坐火箭一般窜升,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康熙有意提拔他的意思,却又无话可说。
虞云去年一年的功绩也确实是实打实的。
康熙的看重让他一下成为了朝中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对汉臣们来说,这可是他们的人啊!对满臣来说,既然是钮祜禄家长大的,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法喀新升广州将军,年轻一代最大的霍腾亦立了一回功,钮祜禄家果毅公府这一脉也无人敢小觑,虞云既是法喀养大的、与霍腾的关系又明显不错,朝中人也看几分果毅公府的面子,不敢打拿捏他的主意。
按理说这会正是赐婚的好时候,可康熙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这边朝中论功行赏、商议后续事宜正忙着,他忽然圈禁了索额图。
旨意一下,又在朝中激起惊涛骇浪,京中物议沸腾,宫中也并不安静。
敏若知道后倒是没多惊讶,只冷笑了一声。
阿娜日默默看着她,敏若一扬眉“怎么?”
“说实话……我也有两个看不惯的人,你平日都是怎么诅咒索额图的?教教我吧。”阿娜日真心实意地表示。
康熙圈禁索额图的动作来得突然,又并未真正罗列罪证,难免令局外人猜测纷纷。
阿娜日属于比较迷信流的,书芳看她一眼,略显无奈,摇头道“索额图被圈禁,看似是皇上与索额图之争,其实却是在警告太子。安儿要走还是快些走吧,京中日后,再不能安稳了。”
如今皇子们虽然有有心相争,可除了大阿哥之外,大家行事都比较隐蔽。现在索额图被圈,似乎也找彰显着太子圣心荣宠不复,那些有心人有几个还能做住的?
试探的动作能隐蔽些都算涵养高超了。
黛澜微微点了点头,阿娜日理解到她们的意思,皱着眉道“我最烦这些事情。”
“你跟着太后,这些事再烦也烦不到你,有什么可烦心的。”敏若轻抚着他学的背,笑着道“咱们呐,只管继续茶酒诗画度日,外头的事和咱们什么相干?”
这一桌子四个人,都是哪怕改朝换代,只要不参与党政,新帝都必会施以尊重厚待的。
比背景,就是比较无人敢惹的的程度。
阿娜日听了一笑,觉着敏若说得甚是有理,于是理直气壮地将那些令人厌烦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低头给自己添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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