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一下清醒过来,从气恼中抽身,下意识顺着舒窈的话思考起来,想了一会觉着不不对劲,目露讶然之色看向舒窈,“你今日……抽风了?”
这种事情竟然分析得有条有理颇有道理,还能想到当年靳辅在朝中的政敌——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1?
蓁蓁喃喃道:“难道订个婚,还能打通任督二脉?那我……”
舒窈连忙道:“诶诶诶,五姐你可别想了,五姐夫再带着知春和成端到我府前哭去。”
敏若唇角微扬,蓁蓁讪讪道:“不至于。……你这分析倒是颇为精辟……雅南与你说的?”
舒窈道:“就不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吗?”
蓁蓁想了一会,道:“咱们俩的脑子……”
她本来想说半斤八两,跟姐姐们、瑞初、雅南她们没法比,话到口边又使劲咽了回去,想想人活一口气,便厚着脸皮道:“我自认还是稍微比你好上一点的。”
若从文科与政治头脑来看,蓁蓁这个说法倒是不错。
舒窈干脆不挣扎了,直接道:“十一姐一回京,我立刻感觉我的脑袋都聪明了。”
蓁蓁放声大笑,原本沉闷烦躁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指着她连道:“这话真该叫雅南听听。”
雅南是为了护送静彤递送至喀尔喀部的军防要图,才借探亲问安之名携额驸回京的,这一路来行程颇为张扬,反而容易让人灯下黑。
罗刹国觊觎土地的狼子野心令康熙烦心,而他们想要绕过静彤鼓动支持小策凌敦多布攻占藏地的想法更令康熙震怒。
他一面督促舒窈加紧对火器的研究,一面与心腹臣工商议此事,已写完了给静彤的回信,也做下了诸多布置。
——此刻水泥横空出世,可谓占据了天时。
虽然被别国觊觎领土、甚至将要付诸行动这种天时无论敏若、蓁蓁还是洁芳、成舟都不大想要。
但事已如此,这一次的开局,确实对成舟有利。
雅南将要带着回信启程返回蒙古,走之前正赶上这一桩事,便与舒窈细细分析了一番,既是想要借此机会培养一下舒窈的政治嗅觉,也是要借着舒窈的口,将这话说给蓁蓁听。
虽然她们年岁小,从前与这个五姐并没有十分亲近,但她出嫁后,众姊妹中便唯有这个五姐与舒窈同在京中,以舒窈的性子,自然很快会和蓁蓁熟悉亲近起来。
然后这些话自然也会传到蓁蓁耳朵里。
提醒蓁蓁一把,雅南并没打算以此居功,也是为了帮舒窈卖蓁蓁个好——留在京中的唯此两姊妹,舒窈与蓁蓁又即将成为堂妯娌,关系处得亲密些绝没有坏处。
她久在蒙古,毕竟距离遥远,与舒窈通信的频率也不算十分频繁,哪里能料到蓁蓁对舒窈的了解程度已经到了连舒窈肚子里有几两墨水都摸得清清楚楚的地步。
于是雅南想要功成而弗居2是不可能的了,蓁蓁听了提醒后恍然大悟,出宫又做下种种保险措施,然后立刻揣着自己酿的酒做礼物登门拜谢雅南去了。
雅南看到蓁蓁,立刻明白舒窈什么都没兜住,心中一阵无奈。
且不说宫外雅南如何挂着一张严肃的小冰山脸,恳切地与蓁蓁推心置腹并托付舒窈。
宫中,书芳喝了两杯茶,才终于接受了这个如天上掉馅饼一般的喜讯——这探路的第一步,有人帮她走了。
虽然动机十分令人反感吧,但不管黑猫白猫,她都帮书芳抓住耗子了不是?
这第一步走开了,后面就好运作了。
只是……
书芳撇嘴道:“请纳成舟为十四阿哥侧福晋,德妃她是真好意思开口。”
“德妃如今一门心思地为十四阿哥谋划,早就在留心京中身份合适的闺秀想要为十四阿哥增添助力。人家原本盯的都是阿玛或近支亲长手握大权的满洲格格,再往远,那主意都打到我老家去了!若不是有水泥之功和京中的美名,成舟还未必入得人家的眼呢。就是如此,她心里没准还觉得自己多纡尊降贵,成舟有多高攀。”阿娜日轻呵一声,略带嘲讽地道。
言罢,她也如书芳一般撇撇嘴,然后嘟囔道:“我怎么就不觉着那个位置有多好呢?看着那位一日日殚精竭虑、想这个算那个的,我只觉着累得慌。”
“坐拥江山大权在握,其中美妙之处,哪是咱们这种‘俗人’能体会到的。”
敏若眼睛看着棋盘,一手握棋谱,拈起一颗黑子落下,又去拈白子,口吻云淡风轻,慢悠悠的腔调如闲话家常一般。
然而就算是不熟悉她的人,也能从她方才那句话里听出几分讽刺之意。
何况是在座的阿娜日、书芳和黛澜三人?
书芳不禁抿唇轻笑,阿娜日干脆笑出声了,感慨道:“要论这讽刺人的功力,我真是再练十年也比不上你。你可知,德妃原本都与我家近支一家搭得眉来眼去了,想借机和蒙古搭上关系,人家就等着好事成了呢,德妃这边转头又盯上成舟,看不上‘区区蒙古台吉门第’。我那堂兄如今就在京,听说如今气得都要砸屋子了。”
“又是蒙古又是成舟,德妃的眼光倒是不错。只是不知哪来的自信,让她觉着自己能将人家的姑娘当市场上的萝卜青菜一般挑来拣去。”书芳道。
黛澜蹙眉,对德妃如此行为颇为厌恶。
想了想,又提醒书芳:“她求娶靳姑娘之事势必不成,但皇上被提醒了一番,很快会想到十七。届时,你要仔细德妃了。”
要到嘴边的鸭子(德妃自认为的)就这样飞了,德妃能受得住?
何况康熙的性子,一贯是喜欢以高深示人,还未必会直接拒绝驳斥德妃的提议。
届时在德妃眼里就是两家相争的局面,她私下用手段的几率不可谓不高。
这宫里的手段花样层出不穷,事关胤礼,书芳必须加强防范。
不然只怕先前的布置都功亏一篑。
书芳想到这里,神情一肃,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去便好生交代一番。”
若是针对她的,她还能耐下心静静等着接德妃的招,但如今德妃很大可能会直接针对她儿子,那就容不得她静静等着了。
敏若低声提醒,“宫里能做、方便做,最容易在此时搅浑有可能的婚事的,是什么?”
书芳顿了一下,旋即恍然,又更恼了,“不要脸!”
什么手段如今行事最方便?
设计个捉“奸”在床呗。
虽然皇子阿哥在婚前有格格侍妾是常事,干干净净如安儿当年、胤礼如今才是异端,但若先来一场捧杀,介时出了事,胤礼还真有可能被踢出决赛圈。
敏若指尖轻轻点着炕桌,书芳沉了口气,面色也微沉,道:“她若真敢那般行事,就别怪我不顾惜体面了。”
敏若转过头,问阿娜日道:“你堂兄那边,如何?”
阿娜日到底是耳濡目染多年,也被熏陶出来一点,不是一根单纯的直肠子了。
听敏若这样说,很快明白敏若的意思,笑嘻嘻道:“原本是不甚亲近,我又不受宠,我说话他都未必乐意搭理。但如今科尔沁部是咱们容慈做主,我鸡犬升天,他怎么都得敬我两分。回头我召他媳妇入宫,挑拨挑拨,不成问题。”
也该叫德妃知道,她们科尔沁部的女孩不是她能挑三拣四得了的。
这要早些年,只有科尔沁挑剔她儿子的份!
就算如今,将科尔沁女孩的颜面往脚底下踩,她还想转头去攀高枝?且做梦吧!
康熙对德妃提出的纳成舟为十四阿哥侧福晋的请求果然暂时没做什么回应,既不拒绝也不同意,但同时,又开始频繁召见宫内适龄未婚的阿哥。
标重点:未婚。
那就明显是不打算让靳氏女做侧福晋。
而且很可惜,目前宫里条件合适的就胤礼一个。
十八、十九阿哥早夭,二十阿哥今年周岁三岁,实打实小萝卜头一个。
那么如今,唯一与十四阿哥相争的,就是十七阿哥了。
在己方绝对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德妃对成舟这个给十四长名声的大助力又势在必得,剑走偏锋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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