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学校里又满是紧张的气氛,高一下学期结束后就将进行文理分班,期末考的成绩也将作为分班之后的排名依据,这文理一分班,就意味着正式进入了高考备战期,同学们越发紧张,也越发努力了。
不久之前进行了一次随堂测验,今天早晨出了排名,冯若月的成绩跌出了班级前十,同学们诧异的诧异,鄙夷的鄙夷,讽刺的讽刺,唯独她自己不急不缓,老神在在。
这本就是她刻意而为之,这结果,她并不意外,自然,王娟之流的冷声讽刺,也伤害不了她。
中午,她和陈旻臻坐在一处吃饭,她如往日一般把饭盒里的菜分一部分给陈旻臻,陈旻臻看了她一眼,垂着眼笑,“看起来,你是真不在意这排名啊。”
若月吃了口饭,“我为什么要在意?不是你说的吗,人生苦短,把握当下,只需要在意那些自己在意的事就好了。”
陈旻臻挑眉点头,“学得不错,可还是不精。”
若月的手顿了顿,笑起来,“那还麻烦陈老师不吝赐教。”
陈旻臻低头吃饭,“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
若月据实以告,“不想学。”
“为什么不想学?”
“为什么要学?”
“那你过去为什么要学?”
若月沉默,垂下眼吃了口饭,陈旻臻笑起来,“不如,让我来猜一猜?我猜……是为了你妈妈?”
若月依旧不说话,陈旻臻兀自说着,“过去学,是因为你妈妈,可现在发现你妈妈不通情理,不理解你的感受,不尊重你,于是你便也效仿她,试图以此作为武器来伤害她,是吗?”
若月瞥了他一眼,“你怕不是住在我心里。”
陈旻臻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带着丝丝温柔,“我倒是想住在你心里,可你也不让啊。”
若月笑起来,满是真诚,“你本来就住在我心里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她偏着头想了想,“书上说,人只有在逆境时,才能看见谁是真正的朋友。”她笑着看他,“显而易见,只有你,是我真正的朋友。”
陈旻臻笑容里掺了一丝苦涩,这个傻瓜,不管他说如何露骨的话,她也听不懂吧。
“接着说啊,我怎么学艺不精了?”
若月边吃边问,陈旻臻无奈的低头吃饭,“你为什么想伤害你妈妈?”
“因为她也伤害了我啊。”若月微微皱眉,“你该不会是想说……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不应该以怨报德吧?”
陈旻臻忍不住笑,“我不能这么说吗?”
“不是。”若月摇头,“你不会这么说,因为你是陈旻臻。”
陈旻臻不解的挑眉,若月笑起来,“活得比任何人都透彻的陈旻臻,能参透生命意义的陈旻臻。”
陈旻臻心里涌上丝丝温暖,却也带着丝丝无奈。
如果能选,我更愿意一辈子都不要明白这些道理,一辈子都待在那座通往天堂的巴别塔里,不问世事,也不知世事。
活得透彻,只不过是人们为那些无解的痛苦,冠以的自我安慰之名罢了。
他笑着看向若月,目光里都是温柔,“所以,你现在这样做,是因为你从心底里不认可你妈妈,对吗?”
若月没说话,陈旻臻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可是,你以同样的方法伤害了她,那你和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若月微微皱眉,“我才不是!”
“哦?那你是什么呢?”
若月有些赌气,“我反正不是……不是她那么武断,自我,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
陈旻臻笑起来,“不是吗?可你此刻不也正武断而专行的损毁着过去十年积累起来的成就和生活习惯,执念的希望你妈妈因此而受到惩罚吗?”
若月抬眼看他,“我反正……算了,我说不过你!”
陈旻臻低声笑,“是说不过,还是就是这个理?”
“你……”
若月说不过,又难堪,索性开始耍赖,从陈旻臻碗里扒拉菜,“你把我的菜还给我!”
陈旻臻拉住她,“不是,怎么说不过还耍赖呢!”
“我就耍!”
陈旻臻笑着皱眉,“还你还你,都还你,将来我也不说了,省得还招人烦!”
若月停下扒拉菜的手,脸上的笑容变淡,想到今早的排名,叹了口气,轻轻戳着碗里的饭菜,不说话。
“其实,报复的快感,并不如你心里所想那般畅快,对吗?”
若月沉默了许久,微微点头,别人讽刺的言语,已经不太能伤害得了她了,可她骗不过自己,试卷上那些从未见过的红色数字,在她还来不及享受报复的快感之前,就已经深深刺伤了她。
她觉得妈妈在同学面前,在老师面前伤了她的自尊,可那些分数,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就已经让她毫无自尊可言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可她明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