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夜里,都打工到那么晚吗?”
“嗯,差不多吧,今天稍微晚一点。”陈旻臻回头看了一眼若月,“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那么不愉快,不知道你会来。
若月不在意的笑,不太想提家里的事,“你每天都工作吗?那么晚,没有公交车,你怎么回家?”
“我走路,离得不远。”
若月点头,当然不知道陈旻臻撒了谎,他每天之所以那么困,是因为午夜才下班,要走四十分钟才到家。
“你下班回来之后,也不能睡觉吗?”
“我妈她……有时候夜里会醒,醒来就不太睡得着,我就陪着她聊聊天,虽然……她不太愿意耽误我休息,可我看着她有时候疼得睡不着,我也睡不着,所以我夜里回来之后就陪在她身边,她醒了,不舒服了,我好照顾她。”
说起妈妈,陈旻臻的神色变得温柔,若月心中感动,却又不免为最初自己的误会而愧疚。
你永远不会知道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是如何的波涛汹涌,也永远不会了解,一张冰冷的面具下藏着一个如何滚烫的灵魂。
这人间,有太多的不合情理,却又合情合理了。
她忽然明白他为何会对她说那样的话,他没有骗她,他虽然一路坎坷,满是荆棘,可他和他的妈妈,却用彼此的信任与真情,融化了一切的苦难。
自小,妈妈都在抱怨生活的苦,觉得命运苛待了她,可认识陈旻臻之后她才明白,命运,从不会苛待任何人,能够苛待自己的,只有自己。
所有一切的苦,都源于本心,只要自己不觉得苦,那便不是苦。
可是,这世上,又有几人明白这样的道理呢?
爱,亲情,应该引人向善,应该予人温暖,妈妈应该是那个带领孩子在迷雾中找到前路的人,应该是孩子一生中最坚固的壁垒与后盾,而不应该是孩子心中噬人的黑洞,一辈子痊愈不了的伤口。
她喝了口酒,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漫天的繁星近在她的眼前,她却觉得自己被黑暗所笼罩,走也走不出去。
“弗洛伊德说,人格,由三个部分组成,自我、本我和超我,‘本我’是**,‘自我’是规劝,而‘超我’,是道德。”
陈旻臻轻声开口,说着若月听不懂的话,她回头看他,他也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
“每一个人的出生,都是‘本我’先行,行为由原始**操纵,饿了要吃,撑了要拉,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而后经历教育,‘自我’开始觉醒,知道了这世间的规矩,也明白了生存的法则,不再万事随性而行,最后,人开始有了道德法则,趋向于完美主义,才懂得约束自己,这时候,‘超我’才开始显形。”
若月静静的听着,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却也不接着往下说,她疑惑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每一个人,只有到了‘超我’的年纪,才能很好的约束自己吗?”
陈旻臻看着她笑,“当然不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超我’意识,许多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意识到人格中‘超我’的存在,而占据那些人人格主要部分的,依旧是‘本我’。”
若月还是不明白,陈旻臻喝了口酒,“人们总喜欢给东西归类,人性也不例外,按照人们的习惯,它被分为‘光明’和‘黑暗’,光明是善,是温暖,是不忍,是不舍,而黑暗是恶,是贪婪,是妒忌,是执念,人们总觉得,光明都是好,而黑暗都是坏,所以乐此不疲的为此努力着,追逐着,都希望自己是一个‘好人’,可是,真的是这样吗?追逐和努力的本身,难道,不是对‘好’的贪婪和执念吗?所以,人性里,究竟什么才是‘好’,而什么又是‘坏’呢?”
若月仔细的思索着,“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妈如此强迫我,并非是我所认为的‘不好’,而是……对于‘好’太过于执念,所以才不好?”
陈旻臻笑着摇头,“不是,我是想说,这世上的事,本就没有什么‘好’与‘坏’,一切都只是自己内心的判定罢了。人格的觉醒程度不同,内心所做的判断也不同,这只与认知有关,与年龄无关,如果你的‘超我’能够理解和宽容你妈妈的‘本我’,你便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