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眼花,”郑夫人催促,“快开车!”
郑老板说:“真看到了,不信再等等。”郑夫人说你少来这套,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再等几分钟,他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赶紧走。郑老板似乎被戳穿什么,只得继续开车。
汽车驶离树林,天太黑找不到路,郑夫人就让丈夫先按记忆开出几十公里,然后把车停到路边,大家在车中睡觉,等天亮再南下回到铁路线。
阿赞久、郑夫人先睡着了,方刚却无法入眠,想着那个小男孩阿玉跑出来时,怎么也找不到汽车,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肯定要先四处乱跑去寻找父母的车,也许会跑出十几公里,甚至会找到天亮。最后,他会怎么想?父母有急事先走了,还是能猜出这两个人已经将自己抛弃?
方刚不敢确定,阿玉是否能猜得出,这对养父母为什么忽然抛弃自己,也许他这辈子都猜不出来。
这时,方刚听到郑老板在叹气,又见他慢慢打开车门,走出车去。方刚反正也睡不着,就跟着出来,两人走到旁边的树下,方刚递给他一根烟。郑老板摇摇头,靠树坐在地上,垂着头,双手抱着脑袋,似乎很郁闷。方刚也坐在旁边,说:“舍不得吗?”
“当然舍不得!”郑老板突然抬起头大声说。
把方刚吓了一大跳,手里夹的烟差点掉在草丛里:“那你怎么不态度强硬些?”
郑老板郁闷:“我、我不能对她那样……”方刚问为什么,郑老板告诉他,两人十几年前刚到泰国时,还是一穷二白,全靠夫妻努力打拼到现在。那时妻子因为太过劳累,压力大而患上抑郁症,险些自杀,好不容易才调理过来。现在过去快十年了,条件越来越好,虽然妻子再没犯过病,但郑老板对那段时间妻子的病症始终心有余悸,所以在生意开始有起色之后,就尽量不让她劳累和生气,直到现在,也算是相敬如宾。
刚才发生的那件事,郑老板知道妻子的想法,虽然很震惊,但也不敢太强硬了,因为这事不是一时,而是一世的,把阿兰带回泰国就得继续抚养,而妻子就会一直生气,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妻子再有可能犯旧病,所以只好顺从。
“怪不得,”方刚抽着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从来没有按理想的方式去运转!”
郑老板悲伤地说:“我们和阿兰生活半年多,刚来的时候是很淘气,但他真的很乖巧,很懂事,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学习聪明,心地也善良,我甚至觉得他就是老天爷特意给我们的礼物,长大后肯定能成为有用之材。这半年,他对我和我妻子非常好,有次感冒发烧,在床上他紧紧抱着我,不让我离开,说怕我不要他了……我很感动,虽然妻子没生过孩子,但我那时候却忽然觉得,亲生儿子无非也就是这样吧!”
方刚说:“佛教中讲,人人都有缘法,也许阿兰跟你们只有半年的缘分,这样想也许能让你心里好过些。”
“不可能!”郑老板说,“佛教还说人要行善,而不能作恶呢。知道他从小在墓地长大就嫌弃,就把他像扔一只小狗似的抛出窗外,这是什么行为?我们成什么人了?每次回安徽老家时,我都要教导同族的年轻人,一定要与人为善、多行善事,可、可现在我自己都在做这种事,还有什么脸去教导别人?我、我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他再也说不下去,低声哭起来。
这时,郑夫人打开车门出来,问:“你们怎么不睡觉?都不困的吗?”郑老板连忙悄悄擦干眼泪,两人站起身,郑夫人让他们回车里去,她要去方便一下。郑老板连连点头,嘱咐她注意安全。
长话短说,一行四人由柬埔寨金边再飞回曼谷,方刚心想,之前只收了一半定金,现在郑家搞得鸡飞蛋打,花钱领养又相处了半年多的儿子没有了,还能愿意给这笔钱吗?他在存疑。
从曼谷机场出来,郑老板就从at机器取出另外十万泰铢的尾款,交给方刚。方刚没想到郑老板这么爽快,反倒有些拿着手短:“真不好意思,郑老板,这个事情搞到这个地步!”
“那不是你的问题,”郑老板摆手,“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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