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军队集结的地方其实离桥梁与河岸有一段距离。
桥端周边一览无余,没有伏兵,看样子张绣似乎并没有打算半渡而击的意思。
或许他是想趁着曹操主力过河的时候再进攻,但曹操又不傻,肯定不会一次性过河,而是分段过去。
先派小股部队过河,抢占河岸,一旦张绣出击,就立即退回去。如果他不出击,就像蚂蚁搬家一样,慢慢过去人马。
这样温水煮蛙,等到张绣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曹军大股部队就已经过了河,此时再想出击就晚了。
不得不说,古代军队当中的博弈还是非常多。从某种程度上来将,这也很像淝水之战。
只不过人家淝水之战的兵力是八万打八十万,而现在只是六千对一万五千,在战争规模和影响程度上,差了不止一个级别。
曹操先派两千人渡河,张绣果然没有出击,这两千人在河岸边摆开阵型,慢慢往张绣的军队方向逼近。
双方一字排开,距离约半里地,都是以长矛手在外围,刀盾手侧翼掩护的架势进行对峙。
等到先锋前部已经稳住阵脚之后,曹洪就带着前部约三千人继续缓慢过河。
此刻张绣军果然有些坐不住,人潮拥挤,开始向前慢慢推进。
然而前部的两千人马其实后面暗藏了五百弓手,在看到张绣军开始往前推进之后,就立即开始弯弓搭箭。
曹操作为北方的两大军阀之一,虽然跟袁绍不能比,可在河南之地还是有很强的实力,因此军中弓弩箭矢储备相当多,立即箭雨如注。
一轮箭矢下来,张绣不得已只能后退。然后曹洪就顺利过河,此时湍水河西岸就已经有了五千曹军,而且数量还在往上加。
便在此时丘陵上出现了大量士兵,同样是弯弓搭箭,箭雨不停地往下冒,张绣的伏兵出来了,人数约两千左右。
“哼。”
见此情形,曹操冷笑一声,对左右说道:“张绣小儿不过如此,我就料到了他的意图,传我命令,大军继续过河。”
“唯!”
左右韩浩李整曹纯等中下级将领按照他的命令,吩咐士兵开始往前推进。
这边曹操的后军也开始渡河,前军则往前压,双方弓箭手对射,但两边都有刀盾手,盾牌林立,造成的伤亡不是很大。
可曹军大规模前压,导致张绣军不得不开始往后撤退,湍水左岸的缝隙就越来越宽,最终大量的曹军聚集在了湍水河西岸,一万两千人就已经度过了大半。
目前曹操的兵力其实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三万人来南阳,曹仁带走了四五千,乐进也带走了四五千,宛城之战又损失了大概四五千人。
所以此时曹操的总兵力只有一万五,而刚才他又派于禁领三千人北上绕远路夹击张绣,因此身边目前只有一万两千。
此刻大约七八千人已经渡河,就连曹操也已经来到了河对岸,他们占据了整片河滩,开始稳步推进。
这个时候曹操也没想着直接进攻,因为前面道路左侧的丘陵山上还埋伏了两千西凉军,直接冲的话人家在小山坡上下箭雨,伤亡会很大。
因此曹操打算先拖延时间。
等到于禁绕道穿插,断了张绣的退路之后,再直接攻击张绣的本军,这样刚好左右夹击将他歼灭。
“给典韦子脩他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曹操目光森然地看向前方,听说张绣枭了典韦之首,这一战他不仅要把典韦他们的尸体夺回来,还要把张绣消灭,给典韦他们报仇雪恨。
很快曹军开始步步紧逼,张绣军按捺不住压力,只能步步后退,眼见他们已经越走越远,曹军也更靠近左侧丘陵。
曹洪看了眼北方,辽阔的平原上暂时还没有出现于禁的身影,便来到曹操身边说道:“大兄。”
“嗯。”
“张绣在后撤,于禁还没有到,若再追击的话,那山丘上的伏兵又会射箭。”
“那就派人绕到山后,把他的伏兵全部消灭掉。”
曹操漠然说道:“原本我以为张绣会选择半渡而击,没想到我高看了他的胆量,看来也不需要等到于禁过来了。”
之所以让于禁领三千人绕道,除了打算断张绣退路以外,更重要的就是怕张绣半渡而击。
湍水虽然不是什么大河,但正是春汛,水流湍急,必须依靠桥梁过去。
若他们前部人马才刚刚过河,对方就全军出击,进攻河岸上的曹军,毁坏桥梁,断了他们的前进之路,那就不好。
因此曹操才决定让于禁领偏师绕道进攻,一旦张绣没有第一时间毁桥,等他们人马过河站稳脚跟,配合于禁,则必能大破敌军。
恰好张绣想要在河对岸伏击他们,曹操就将计就计,选择温水煮蛙的方式,先派少量人马试探,如果对方选择毁桥,他们人少也好撤离回来。
结果没想到张绣反应如此迟钝,居然一直被动挨打后撤,导致过河的曹军越来越多,反客为主,占据了桥头,开始往前压。
这样一来正面对敌的话反倒是已经不需要于禁,只是没有于禁断后,想要全歼张绣也不可能,人家扭头就跑,追击那些丢盔弃甲,只想逃命的敌人,没有骑兵很难做到。
所以曹操打算先压制住山上的伏兵,再等一等,等到于禁的军队到来之后,就全军突击,从西面和东面两个方向一起夹击道路上的张绣,把他歼灭掉。
此时几乎大半的曹军都已经渡河,曹洪就按照曹操的意思,派了三千人马,准备从河岸方向绕到丘陵山后,爬到山上去把伏兵除掉。
但就在这個时候,悠扬的号角声音忽然传来,左面山丘之上,陡然又多了一千多人马,配合原本在山上的两千伏兵,万箭齐发,将曹操派去的人射杀,一个个抱头鼠窜。
“曹操!”
沈晨骑在马背上,手中拿着一个大喇叭,怒吼道:“还记得我否?”
曹操这个时候在湍水桥头,离着沈晨的位置大概有一汉里地,大概400米的样子,只见到个黑点,声音也听不太清,十分诧异道:“那人是谁。”
有一名骑士飞奔而出,来到山丘之下,大喝道:“司空问你是何人?”
沈晨冷笑道:“让曹操过来。”
“你是什么东西,岂能想见司空就能见到?”
骑士应道。
沈晨漠然道:“告诉曹操,我乃徐州东海国襄贲县黄门亭沈晨,曹仁和乐进的人头,就当是他还给徐州数十万百姓,黄门亭上百位乡亲的子钱,今日我就要取曹操的人头来还债。”
什么?
骑士骇然色变,忙不迭回去禀报。
很快他回到曹操身边,翻身下马,神色慌张道:“司空,那人说他是徐州襄贲县黄门亭沈晨,还说......”
“还说什么?”
曹操皱起眉头,这个人的名字好耳熟啊,似乎在哪里听过。
“还说......曹仁将军和乐进将军的人头,就当是司空还给徐州数十万百姓和黄门亭上百位乡亲的子钱......”
骑士颤颤巍巍地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曹操。
曹仁和乐进如果真死了的话,那对于曹操的打击,绝对不亚于典韦和曹昂的死。
虽说典韦和曹昂在曹操心中占比更重,然而曹仁和乐进也是跟随他多年的大将,特别是曹仁,是他从弟,感情深厚,真死了的话,曹操恐怕会悲恸到极点。
果然。
曹操听到这个消息,神情一下子恍惚起来,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呆立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司空,司空。”
身边韩浩李整等人连忙呼唤他。
而一旁的曹纯也整个人都愣住,然后翻身下马,疯了一样对那骑士踹道:“你这厮胡说八道,扰乱军心,我兄长岂能葬身于南阳?来人,给我拖出去斩了。”
实际上这个时候曹纯的地位不是很高,他今年二十七岁,从曹操陈留起兵的时候就跟着他南征北战,但一直到建安十年才成为虎豹骑督帅。
在这之前,他一直是曹操的亲卫军,属于中下级军官。而且他还是文官,并不是武力很高的武官,之前是以议郎身份为参军。
所以按理来说,他肯定是没有资格肆意下达杀死一名曹操亲卫的决定。
但他的身份又很特殊,是曹仁的亲弟弟,曹操的从弟,因此周围一些将士都非常为难,互相对视一眼,既不敢上来劝说,又不敢真的把那骑士拖出去斩了。
闹腾了一会儿,那骑士已经被曹纯踹得一身是血,曹操回过神来,强忍着悲痛沉声说道:“子和住手,他只是传达别人的话,何错之有?汝无故殴打同僚,战后自领十军棍。”
曹纯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地退后数步,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大兄,我兄长......我兄长没有死,我兄长不可能死的对吧。”
“扶他下去。”
曹操漠然地骑马缓缓向前,身后亲卫队跟随,前面的军队纷纷让开道路,很快他就来到了队伍最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