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宗严伏地痛哭,陪坐在旁的仁木义政与和田惟政跟着低头抹眼泪,心中毫无波澜。
只有主位上的足利义昭,是真有些感动。她见过的世面太少,哪天回到京都就会知道,柳生宗严这点演技根本排不上号。
但此时,她还是个刚才还俗的佛系少女。与从小学习权谋的足利义辉不同,她很好骗。
足利义昭站起来,走下主位,将柳生宗严扶起,感动道。
“不要哭了。有你们这些忠臣在,我相信足利家一定能再次回到京都,拨乱反正。”
柳生宗严愣了一愣,就这?
她一时摸不清足利义昭是真的傻,还是在陪她飙演技。好在其他人认为演得差不多了,出面解围。
仁木义政鞠躬说道。
“殿下说的是,足利将军家必将再次回到京都,君临天下。只是目前,我们还需要解决一些小麻烦。”
周遭几人上前与柳生宗严见礼,除了老相识仁木义政与和田惟政,还有一张陌生脸。
柳生宗严问道。
“这位是?”
那人豪爽道。
“在下可儿吉长,是兴福寺派遣保护殿下来坂本城的护卫。承蒙殿下不弃,允我侧近侍奉。”
柳生宗严点点头,客气见礼。此人是和足利义昭一起从兴福寺出来的,关系必然亲近,不可得罪。
柳生宗严收拾演技,平复情绪,仔细观察足利义昭,这才发现她与足利义辉还是有很大区别。
足利义辉常年习剑,性格刚烈,为君刻薄。虽然不仁,但威风凛凛让臣下畏惧,亦是有些城府手段。
而这位足利义昭殿下,白白净净像是常年坐居静室的文学少女,身上多是书卷气。一看就是宽仁厚实,很好相处的佛家弟子。
至于为君施政?柳生宗严不觉得她能比足利义辉更强。
帝王心术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足利义辉也是自小被足利家当做君主培养,雷霆手段才能压得住幕府内外的乌龟王八蛋。
足利义昭这样子,真能镇压幕府,复兴足利家吗?柳生宗严脑海中浮起这个不敬的念头,又赶紧掐灭掉。
她的职务权力还指望着这位足利义昭殿下赐予,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日后的事,当然是日后再说!
等众姬礼毕,足利义昭坐在主位上愁眉不展,说道。
“柳生姬来的正好,如今京都乃至近幾的局面混乱不堪,正需要柳生姬这样的忠臣帮我做事。”
“敢不从命!”
柳生宗严伏地叩首,心中暗自窃喜,她赌对了。
足利义昭初来乍到,别说想做事,眼前一抹黑,局势都看不清。她现在急需可靠的情报支持,为坂本城的决策提供信息支撑。
柳生宗严是幕府前任大目付,足利将军家的情报网并不是被人清除,而是因为继任大目付无能,遭受蒙蔽。
柳生宗严非常熟悉大目付事务,可以第一时间恢复情报网,为足利义昭所用。
她的能力没问题,缺少的是授权,来自足利家的授权。而现在,足利义昭明显是想重用她,她的大目付职权自然也能讨回。
足利义昭身为足利家遗孤,虽然还不是将军,但群龙无首的足利情报网会下意识听从她的命令。柳生宗严从中搭桥牵线,问题不大。
两人各取所需,足利义昭要情报,柳生宗严要权力,一拍即合。
柳生宗严信誓旦旦,保证很快就能恢复足利家的大目付职能。足利义昭听得眉开眼笑,夸赞连连。
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柳生宗严话头一转,忧心道。
“启禀殿下,我在来的路上,听到一个传闻。
据说,三好大逆那一晚,斯波家与足利将军并肩在二条城死战。
将军遇难之前,把日本国王之印给了斯波家的目付高田雪乃,要求转交斯波谦信公,请他为妻报仇雪恨。
已经有多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去了伊贺国,见到重伤的高田雪乃转述二条城内情,并亲眼目睹金印。
现在外界都在传说,斯波谦信公回归近幾之时,就是足利家回归京都,清算逆党之日。”
足利义昭皱起眉头,不满道。
“斯波谦信公只是斯波分家家督,他连三管领的宗家都算不上,怎么能代表河内源氏嫡流?
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足利将军家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被一个男人代表!”
足利义昭气得面色大变,她无权无势,能被足利遗臣们拥护,就是凭着血脉近支。所以,她最重尊卑,最爱用家格血统说事。
如今外间传言,是在把正统名分往斯波义银身上按。那足利义昭算什么?她还俗的意义何在?
走上了这条路,她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要么成为天下人,要么成为天下人的刀下鬼。
不能不急,不可不争!
足利义昭在发脾气,几名忠臣相互交换一个眼神,仁木义政出面劝解道。
“殿下,请您稍安勿躁,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斯波谦信公虽然威望甚高,但他到底不是足利家血脉,又是一个男人,不可能问鼎足利将军之位。
斯波家应该是想变现河内源氏嫡流的名分,让谦信公成为新将军的后见人。
虽然居心不善,但也是情有可原,至少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除了足利义昭与可儿吉长,在场其他三人都是幕府的老油条,斯波家搞这一出的政治意图,她们一眼就能看穿。
斯波义银是不可能当足利将军的,血统和性别都不允许,但名正言顺扶持一个新将军上位的利益也很大,值得卖力气去做。
足利义昭不傻,只是没反应过来。仔细想想,她不确定问道。
“斯波家想要扶我上位?”
三姬心中一叹,这位足利双生女是真的不懂政治,太天真。
和田惟政出面鞠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