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仓义景笑着问道。
“六角母女在南近江起事,那我们呢?我们打哪里?”
浅井长政正色道。
“织田殿下正在岐阜城运筹,各地动员尚未完成。
我们两家全力攻击美浓国,强行突破关原,走垂井赤坂一线,威胁大垣城。
大垣城主氏家直元,乃是西美浓三人众之一,在西美浓当地的影响力很强。
对于织田殿下的各项革新政策,美浓武家并非毫无怨言。特别是西美浓武家主动降伏,比起被镇压的东美浓武家,实力更强。
如果能争取到西美浓豪强的支持,寝反当地武家,把一部分美浓武家拉入我们的阵营,与织田家的对抗就有把握了。”
不破关其实是被伊吹山,笹尾山,天满山,松尾山,南宫山环绕的一小块平原,面积大概有二十个足球场那么大,又被称为关原。
关原作为广义上关东关西的地理分割线之一,是三大关中最适合野战的场所。
从关原突破进入美浓国,往东便是垂井,再往东就是赤坂,随后是大垣城。这里作为浓尾平原的西部,非常适合大军团运动。
当地自从被织田家征服后,已经好几年没有被外敌入侵过。
现在夏收刚过,粮食殷实,浅井朝仓两家联军的后勤压力会很小,有利于长期对峙。
织田信长那一套革新政策,其实是让传统武家非常反感的。
但问题是武家慕强,织田信长越打越强,织田家臣团在她面前已经沦为鹰犬,谁敢冲她尥蹶子?
可反过来说,织田信长只能从胜利走向胜利,只要她露出颓势,一路激进政策埋下的所有矛盾都会瞬间爆发,把她炸得粉身碎骨。
浅井长政不指望战胜织田信长,能打败织田信长的只有她自己埋下的那些隐患。
浅井朝仓联军需要做的,就是在西美浓扎下一根刺,让当地武家看到织田信长无力驱逐外敌,她们自然就会动起小心思。
时间拖越久,织田信长的麻烦就越大,只要织田家内部出现分崩离析的苗头,浅井长政的目的就达到了。
当织田信长失去侵犯浅井家的能力之后,浅井长政愿意与织田家恢复和睦,这是以打促和的战略。
对于浅井长政的以攻代守,朝仓义景颇为赞赏,她说道。
“浅井殿下锐意进取,我必然要配合。
这样吧,景镜,就由你带所部人马跟随浅井殿下前往美浓国,一定要让织田贼子知道我朝仓家的厉害!”
浅井长政一听,大惊失色。
“朝仓殿下,你不准备亲自带兵南下?只是派遣一部人马参与美浓战事?”
朝仓义景面上一僵。
“浅井殿下,你的意思是让我带全部人马去美浓?这是否有些太冒险了?”
织田信长带了三万人来越前国找茬,朝仓义景砸锅卖铁凑出二万多人马,这才熬到浅井家反水。
这两万余人马,并非她的嫡系,而是朝仓家各势力的组合。
朝仓义景自己控制着福井平原中部的一乘谷城周遭领地,北部的各朝仓分家,南部的真壁等旧守护势力,其实并不怎么听话。
织田信长杀入越前国,大家同仇敌忾,联起手来对付织田大军,自然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现在织田大军败退,朝仓义景想命令这些势力跟随自己越过北近江,直接杀入美浓国,可就难了。
谁愿意消耗自己的实力,去八竿子打不着的美浓国作战?
越前国虽说是贴着美浓国,但双方之间被两白山地分割,山路难以行军,更不好运转后勤线。
大军出击,只能是跟着浅井长政走关原,绕道北近江去西美浓,谁肯啊?
朝仓义景存了私心,要把自家的人马留在金崎城,准备蚕食朝仓景纪的敦贺郡。
她让控制着大野众的亲妹妹朝仓景镜出兵美浓国,已经是给足了浅井长政面子。
大野众与敦贺众并称朝仓家中的两支强兵,朝仓义景安排朝仓景镜去当大野郡司,就是想控制住大野众这支精锐。
浅井长政是万万没想到,朝仓义景竟然会这么轻敌。
织田信长是多可怕的人物,浅井朝仓两家最好的机会就是现在全力出击,把战线推向织田领地。
可朝仓义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她满脑子还在考虑家中各势力的平衡,还想要找机会吞掉朝仓景纪的敦贺郡。
浅井长政一听就明白了朝仓义景的心思,顿时眼前一黑,忽然感觉有些绝望,猪队友坑人啊!
而听到朝仓义景吩咐的朝仓景镜也是身形一凝,犹豫了一下才鞠躬受令。
她虽然是朝仓义景的亲妹妹,但作为大野众集团的首领,首先要为自己武家集团的利益多多考虑。
当年朝仓宗滴为了帮斯波义银分担压力,强行通过军议,出兵攻打加贺一向宗,闹得朝仓义景这个家督是灰头土脸。
为了拉拢与敦贺众齐名的大野众,朝仓宗滴把大圣寺川一战打下的加贺国土地全给了大野众。
至此以后,大野众就和加贺一向宗在大圣寺川一带杠上了,双方虽然没有大规模开战,但小规模的战事从来没停过。
这次织田家入侵,为了整个朝仓家的利益考虑,大野众也来参加了敦贺郡战事,留下一个相对空虚的大圣寺川在北线。
现在金崎之战结束,大野众只想回归北线,保住自己在大圣寺川的胜利果实,可朝仓义景却命令朝仓景镜去美浓国参战,怎么办呢?
织田家来势汹汹,浅井长政的战略安排妥当,朝仓景镜知道自己没理由反对姐姐朝仓义景的安排。
但让大野众远在美浓国打一阵子没问题,要是离乡日久,又或者大圣寺川出了问题,军心一定会动摇,连累朝仓景镜威望受损。
一旦大野众退出美浓国,浅井长政在美浓的战略意图就不可能实现,浅井家不过数十万石动员力,根本没有那个实力与织田家对峙。
浅井长政看向朝仓义景,已然不知道怎么说服这个愚蠢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