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地三太夫面色复杂,低声回禀。
“君上,出大事了。
真田信繁大人在大岩山逼退织田殿下之后,将贱岳,大岩山来不及逃离的织田溃兵部抓起来,有两三千人,其中不乏姬武士。”
义银点点头,说道。
“知道了,我会安排一些军粮过去,让她用来安置俘虏。”
百地三太夫面露苦色。
“君上,军粮已经用不上了。”
义银脸上一僵,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
“真田信繁这无法无天的野猴子,她又干什么了?”
百地三太夫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颤抖。
“被抓的织田俘虏,不论足轻,还是姬武士,部被坑杀了。
真田众强迫她们跳入大岩山防线的沟渠之中,然后。。填土活埋,现场哭声震天,惨不忍睹。”
义银一下子从马扎上站起来,怒气直冲天灵盖。
“真田信繁!你个王八蛋!”
且不说,义银作为现代人的三观,最恨屠杀俘虏这种事,就算是古代人,杀俘也是极其不祥之事。
更何况,义银这边正表示有兴趣与织田信长议和,真田信繁那边就坑杀了织田家几千俘虏,那些足轻倒也罢了,关键是姬武士!
义银自诩武家守护神,刚才还在对盟友家臣谆谆教诲,说武家人口远少于平民,不可耗损过度。
可他麾下大将却在此时肆意坑杀姬武士,这不是打他这个仁义之君的脸吗?
而且,不知道此事会不会引起织田姬武士团的激烈反应,导致这场斯波织田之战的走向彻底失控。
义银是又气又急,恨不得插翅飞到真田信繁阵中,狠狠给她两个耳光。
这山里的野猴子就特么没有一天消停的,不惹事她会死吗?
原本此战顺利结束,真田信繁必然是军功第一。闹出这种事来,义银是赏她好,还是罚她好?不管是赏是罚,都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真田信繁这家伙是不想要功劳了?她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就在义银气恼之时,前田利益眼珠子一转,对明智光秀说道。
“明智姬,你不是正要出使织田殿下阵中,为两家议和沟通吗?
不如就由你去和织田殿下解释一下,杀降并非君上的意思,而是真田信繁擅自行动。”
明智光秀瞅了前田利益一眼,反驳道。
“前田姬,我们才是战胜的一方,哪有胜利者主动向失败者示好的道理?
就算两家要议和,那也是织田家派使者来君上阵中恳求,哪有我主送凑过去的道理,伱说是不是?”
斯波军刚才杀降,以织田信长的乖戾性格,说不准会怎么反应。
明智光秀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去织田阵中,万一被砍了脑袋,死得太冤枉了。
前田利益也知道明智光秀不会去,只是借此讽刺她的心思不纯。
义银这时候已是一肚子火,见麾下两位重臣还不肯消停,彼此冷嘲热讽,顿时火冒三丈,骂道。
“滚蛋!给我滚蛋!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明智光秀与前田利益鞠躬告罪,还是被暴怒的义银赶出了本阵,假惺惺的虚伪见礼告辞,各奔东西。
两人心里都有点不解,真田信繁稳稳当当的头号大功臣,她到底为什么要搞出这等麻烦事来。
———
斯波义银想不通,明智光秀与前田利益也想不通,其实真田信繁自己更想不通。
这会儿,她正苦着脸问向海野利一。
“六娘?真的都杀了?几千织田俘虏杀光了?”
海野利一冷静摇摇头,说道。
“没有。”
真田信繁听了之后,总算松下了口气,海野利一继续说道。
“没有几千,一共才2147人,而且也不是杀,是直接用刀枪逼着她们跳下大岩山防线的沟堑,然后填土埋了。”
真田信繁一口气呛出来,眼前一黑,差点软倒在地,嚷嚷着。
“六娘,你这次太过分了!你怎么能瞒着我做出这种事来!”
海野利一奇怪得看着真田信繁,说道。
“主上,是你亲自下的命令,大岩山上下不留活口,这怎么成了我的责任?”
真田信繁头皮发麻,叫屈道。
“我那是一时气话,当时攻不上山,姐妹们死伤惨重,我心里怨气重,胡乱咒骂几句,怎么能当真?”
海野利一瞅了她一眼。
“贱岳之战结束,真田众折损三成。大岩山攻下之后,折损超过五成。一万山中姊妹兵随主上前来关东,已经战损五千余人。
您攻上了大岩山,心里高兴,怨气烟消云散。可真田众死了这么多姐妹亲朋,心里的怨气该如何发泄掉?
大岩山防线的沟渠,害了我们多少姐妹的性命?不用沟渠坑杀掉这些织田俘虏,您准备怎么平复姐妹们心里的怒火?
津多殿只给了我们两百斯波编制,我们却有五千个劳苦功高的好姐妹,您敢保证自己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吗?
只要大家心里还有怨气,就难免出现恩赏不公的怨声。
不靠杀人泄愤,您有多少钱粮土地可以拿出来恩赏安抚她们?足够让她们泄了这口心头的怨气呢?”
真田信繁哑口无言。
这次真田军出战,一万人战损五千,剩下的人人带伤,家家戴孝,可谓惨胜。
哀兵残军不好带,真田信繁这个老大其实很难做,战绩如此辉煌,损失如此惨烈,这个收尾工作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恩怨恩怨,一体两面。如果不能安抚住军心,恩德变成了怨恨,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况且,这事的确是真田信繁自己一时冲动,喊出大岩山上下一个不留的口号,那就必须实施下去。
因为战场之上军令如山,绝无戏言,真田信繁如果食言自肥,说话如同放屁,以后谁还会服她,把她的话当回事?
所以,这事就是真田信繁自己造的孽,她含着泪也得硬扛下。
理清了这个前因后果,真田信繁顿时没了脾气,苦着脸问道。
“六娘,现在怎么办呀?
坑杀了两千多俘虏,津多殿一定会发怒的,他可是仁义之君,最见不得这种杀降的丑事。
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人,是两千多人呀,我这肩膀能扛住这么大的责任吗?
就算抗住了,我也得完蛋。他现在一定很讨厌我,我以后再没有机会睡到他了。”
海野利一也是无语,自从真田信繁向自己坦白了对津多殿的爱慕之情,嘴上就越来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叹了口气,海野利一说道。
“这倒未必,也许您现在的希望反而变得更大了。”
真田信繁不解,问道。
“此话怎讲?”
海野利一反问道。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真田众是不是此战军功第一?”
真田信繁点头道。
“自然是,真田众拿下大岩山,逼退织田信长,堪称力挽狂澜,谁敢和我们比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