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个时候配合武田信玄,是准备直接逼死江户家,还是逼得江户家造反?
我听闻武田信玄私下替江户家的马场城改好了名字,叫做什么水户城。怎么?武田信玄已经准备去水户城居住,当做居城?
我知道佐竹家与江户家分居常陆国南北,世有矛盾,但我没想到武田信玄竟然也要掺和一脚,她就这么想去当水户黄门主持正义?”
高坂昌信安抚道。
“圣人误会了,我家殿下并没有恶意,只是未雨绸缪,免得下面人把圣人的恩情当做理所应当。
佐竹义重殿下也是同理,害怕常陆国那些地方武家不识好歹,未雨绸缪而已。
不过您说的水户黄门是什么?听起来像是天皇朝廷的官职?”
义银摇摇头。
“你别管什么水户黄门,我们就说这马场城江户家,还有常陆国南方三十三馆地方武家。
别以为我不知道,武田信玄这是想联合佐竹义重,干掉这些地方桀骜不驯的刺头。
黑锅由佐竹义重来背,反正她抢了钱粮迟早要去出羽国,也不怕当这个恶人,得罪当地人。
武田信玄可以干干净净入主常陆国南部,在水户城定居,慢慢挤压北面佐竹家的太田城,让佐竹义重可以识相得滚蛋。
这两人就是一对狐狸。
既要绕过关东无战事的御令,又要让江户家去死,还正气凛然对我提出建立什么税警总团,负责对口帮扶的利息归还事务。
她们是准备拿这个理由去一家家收拾,不说打仗出阵,只谈暴力抗税?”
高坂昌信听义银满口埋怨,却似乎也只有埋怨,没有什么真正对武田家的不满,渐渐放下心来,甚至还有点想笑。
武田信玄就是看准了圣人的心思,才敢借抗税之名,排除异己。
在义银心里,关东是斯波家的关东,只要鸠占鹊巢之策玩得好,不管是上杉武田北条谁吞噬地盘,最后都是斯波,肥水不流外人田。
所以,义银并不在乎她们肆意扩张,斯波神裔占据越多土地,未来斯波家在关东的统治就越稳固。
但义银要考虑吃相,他的女人们吃相太难看,难免会影响他的形象,动摇他的人设,他以后还怎么服众?
什么税警总团,什么暴力抗税,武田佐竹真特么的是人才呀,搁这文字雕花呢,有意思嘛!
关东经济残留着大量庄园制经济特征,自给自足。
而自给自足,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另一面就是穷,缺乏物资交换,怎么可能富裕?
除了少数武家可以依靠交通枢纽设卡交税,开矿晒盐,大多数武家就是在土地里刨食,严重依赖土地产出的那点粮食。
一年的土地收成就那么多,且不算天灾人祸,六公四民的暴政也养活不了多少姬武士。
收一千石,一年到头能攒下五十石余粮的,已经算是治家有道。
去年东方之众叛乱,耽搁了春耕,秋收损失惨重,东方四国各地的粮食缺口至少有三成。
对口帮扶贷款的粮食,需要贴补到今年秋收才能堵上缺口,不算利息,光是本金就需要地方武家攒五六年粮食盈余才可以还清。
要是加上利息,即便是低息贷款,也需要十年功夫才能还干净。
可是武田信玄与佐竹义重呢?
天还没转暖,春耕还没开始,就已经开始逼债了。
别说江户家未必有还钱的心,就算她家愿意老老实实还贷,这时候也是绝对拿不出钱粮的。
要是真有钱,何必去贷款?家里都没米下锅了,外面是一边放款一边逼债,这是闹哪样呢?
与其说武田佐竹是要钱,不如说她们是要命,要江户家的命。
什么税警总团严防暴力抗税,干脆点直接说自己想明抢就是了,弯弯绕绕得好似在讲理,其实一点道理都不讲,纯粹欺负人。
别看在前面兴风作浪的是武田信玄,冷眼旁观的上杉谦信与北条氏政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义银但凡敢有一点犹豫,另外两家马上就会跟进,以抗税的名义镇压地方异己,进一步控制刚刚降服的东方四国。
可怜东方之众早已经服软,却被人逼得一退再退,直至无路可走,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
一团散沙的东方之众已经沦为鱼肉,只等刀俎加身。
指望征服者心慈手软,那就别做梦了。就算是义银,他考虑得也是影响不好,对东方之众的惨状并不在意。
高坂昌信与武田信玄的关系非比寻常,又是同道亲密,又帮忙带孩子。
义银来找高坂昌信说话,就是希望她私下写信和武田信玄说说,让那个孩子他娘做事收敛一点,消停一点。
如果通过圣人自己的渠道警告武田信玄,反而会惹来更多风波,义银已经很头疼关东连绵不断的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高坂昌信面对圣人的埋怨,却是笑而不语。
圣人纡尊降贵,跑来私下沟通,本身就是一种软弱的表现,而武家面对软弱的反应,从来都是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高坂昌信只能暗自对圣人说一声抱歉,但利益的事,武田家是绝不能放手的。
不管是为了武田信玄,还是武田义信,高坂昌信都不会让她们的利益受损。
武田信玄在联合佐竹义重动手之前,早就写信给高坂昌信,说明了情况。
高坂昌信与武田义信,是武田家最接近圣人的一个点,也是武田信玄的政治先手。
圣人如果愤怒,女人和孩子就是降温剂。圣人如果心软,嘿嘿。
总而言之,常陆国的利益,武田信玄是要定了,这将是她为女儿开拓的未来基石,生存之本。
高坂昌信必然是支持武田信玄的,就算是孩子的亲爹来说软话也没用。
望着远处兴奋射箭的武田义信,高坂昌信眼中透出一丝慈母的爱意,她没有亲生孩子,这些年带着武田义信,已经把她视为骨肉。
高坂昌信说道。
“圣人,我家殿下这次是有些孟浪,但您也要替她考虑难处。
武田家不比上杉武田两家,武田家远在甲信,鞭长莫及。如果不能与佐竹家配合,降服常陆国当地武家,日后必起祸事。
圣人,我家殿下智谋武勇出众,也愿意承担这份艰辛,您若是压制了她,这些隐患麻烦就只能留给小殿下以后头疼。
恳请您想一想小殿下,她三岁就离开了母亲,远在京都生活,她的母亲为了她,愿意承担一切恶名,只求女儿一生无忧。
您怎么忍心让小殿下。。”
高坂昌信说到一半,已然是哽咽说不下去,快步走到武田义信面前,小心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
武田义信一边享受高坂昌信的细心照顾,一边不忘远处的父亲,看向父亲的表情和目光中,堆满了对父亲的仰慕与崇拜。
义银在她们身后一时无语,半晌,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武田信玄,算你狠。